31岁的表哥想当一名医生

90年出生的表哥，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没车没房没存款，没结婚没对象，刚工作半年，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医生梦。

时光回溯到2009年，当表哥在高考志愿那一栏填写放射医学的那一刻，他还不知道学医这个选择会对他接下来的12年人生产生怎样的影响，但是他知道这个家需要一名医生，女朋友也想让他成为一名医生。

那时表姐1岁多的儿子刚被查出来小脑下丘体附近有肿瘤，表姐和表姐夫三天两头带着孩子在上海和北京的医院之间奔波。上海的医生说小孩太小没法做手术，北京的医生说肿瘤发现得太晚，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在医院看病没有熟人实在太难了，表姐才20岁，表姐夫也不过22岁，两个人加在一起也没有几年的社会经验，去看病也不知道医生有没有乱收费，是不是在糊弄他们，孩子的病到底怎么样他们也无从知晓，只能听医生的一面之词。

家里要是出个医生就好了，大家都这么觉得，以后看病也不用到处托人找关系，更不用担心自己被医生糊弄。

表哥交往了两年的女朋友也劝他学医，她去X市上大专，药剂学专业，以后会成为药房的药剂师，托关系的话大医院的药剂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药剂师和医生多般配啊，以后我们如果在同一家医院工作，还能一起上下班。”她一脸憧憬。

自从表姐19岁就奉子成婚以后，我姨再也不过问表哥谈恋爱的事情，反而经常和表哥沟通。堵不如疏，与其把表哥逼得像表姐一样越走越远，不如顺着他，还能多掌握一点情报，毕竟这个年纪孩子容易叛逆，这是我姨传给我妈的育儿心得。

排除掉法医学、中药学和口腔医学这些不感兴趣的学科，表哥在临床医学和放射医学之间犹豫。“选放射医学吧，这样以后还能帮忙拍片子看片子，省得被医生糊弄。”我姨这么劝表哥。

这个志愿不仅决定了表哥的大学专业，也预示着他2013年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放射技师。不托关系不走后门，本科医学生能找到工作已经实属不易，也幸亏表哥的大学知名度高。

虽然只是一个地级市的小医院，待遇也低，但好在前景不错，工作几年也能积累不少经验。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表哥和女朋友的感情却到了崩溃的边缘。从大学以来就一直异地，虽然表哥经常从工作地Z市坐高铁去X市看她，但仍然让他们的关系越走越远。

终于，他们在恋爱的第七年和平分手。

感情的不顺似乎也影响到了工作，日复一日地在放射科做CT拍片子，表哥逐渐找不到工作的意义。这就是他向往的医生工作吗？不，他认为自己还不算医生，放射技师的职称并不是医师的职称。

实在厌倦了这种单调乏味的机械工作，第二年表哥便开始在职考研。白天在医院上班，晚上表哥就回到出租屋备考。我姨去过一次出租屋，四室一厅，80平不到的房子隔成四个房间出租，房间窄得只能放下一张床。

2014年，表哥第一次考研失败，三分之差让他与自己的目标院校失之交臂。2015年，二战考研上岸，名牌大学的肿瘤学专业。

考上的时候，表哥的领导和他一样高兴，跟他说研究生三年的学费医院全包了，只要他毕业以后还来这工作就行。我姨和我妈觉得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毕业后还不用发愁找工作，多好！可是表哥拒绝了，因为研究生毕业后他想去更大的平台。

2016年，表哥去Y市读研，Y市与他前女友所在的X市坐高铁只要半小时，此时他前女友已经在X市的一家药店找到了工作。兴许是两个人都放不下对方，于是2017年，他们又复合了，此时表哥27岁，而他的女朋友因为晚上学一年，已经28岁。

这时我姨才明白，怪不得在Z市工作的那两年公司同事、家里亲戚给表哥介绍对象他都不愿意，原来忙着考研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是他心里还有前女友。这一次复合后双方很快就见了家长，结婚也提上日程。

我们都以为表哥要和谈了八年的女友结婚了，那时我妈还经常逗我姨，问她打算什么时候抱孙子。没想到2018年中旬，也就是表哥研二的那个暑假，我姨突然告诉我们，这婚结不成了，两家人谈崩了。

女方的哥哥提出两个条件：八万八的彩礼和X市中心一套房，不然别想把他妹妹娶回家。彩礼还好说，但是市中心三五万一平的房子，哪是说买就买的？更何况我姨还要贴补外孙治病，表哥还在读研没有积蓄，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拿出来几百万。

表哥问女方能不能通融一下，他还在读研买不起房子，等工作以后可以慢慢攒钱买。女方态度很坚决，因为她觉得自己年龄大了等不起，必须这两年结婚。我姨说难道要我们砸锅卖铁给你在市中心买房子吗？女方不吭声，女方的哥哥分毫不让。

我姨退了一步，说愿意给我哥付首付，只要两个人婚后还房贷就可以，没想到女方不愿意还贷，说表哥还在读书没收入，自己工资低还不了那么重的贷款。女方哥哥更是坚持要全款房加他妹妹名字，两家人再一次不欢而散。

表哥说，那就分了吧。我姨虽然经常被女方家气得来找我妈诉苦，但从来没有劝表哥分手，因为她知道表哥重情重义，提出来会让他为难，没想到表哥会主动提出分手，只是没想到八年的初恋最后闹得这么不体面。

2019年表哥研究生毕业，这年头大医院都要求博士学历起步，研究生的学历几乎寸步难行。没办法，表哥只好去Z市找本科毕业就职的老东家，没想到原来的老破小医院经过四年的发展，规模比之前扩大了三倍，可是医院已经没有招聘名额了。

如果当初接受了领导的提议，毕业后直接回到老东家工作，是不是会比现在这样到处投简历好很多？而且医院还资助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说不定还能存下一笔钱。是的，表哥后悔了，他没想到老东家会发展得这么好，更没想到之前他看不上的医院，现在看不上他。

我姨这次彻底着急了，表哥已经29岁了，没成家也没立业，她有些后悔当时同意表哥读研了，毕竟如果一直待在老东家，说不定现在早就升职加薪了。可是干着急也没用，毕竟家里也没有医院的人脉，没法给表哥安排工作。

待业半年以后，2019年底，表哥应聘上了一个地级市的综合医院，但这家医院人事关系复杂，很多学历、能力明显不符合招聘要求的人也能通过走后门进来，工作两个月以后表哥辞职继续找工作。

2020年中旬，疫情逐渐平息，表哥终于成功就业了，这次是在一个县级市医院，规模不如上一家，但是好在医院风气不错。

“好歹算是安定下来了”，我姨跟我妈感慨道，“再折腾下去别人都抱上孙子了我还在供儿子上学。”

“还打算让他读博士吗？”我妈调侃道，“现在很多大医院都只招博士呢。”我姨连忙摆手，“说什么也不能再读博士了，过几年年纪大了没有工作经验更难找到好工作，再说大医院哪有那么多名额啊，没人脉想进去实在太难了。”

“好歹他也算是实现理想了，之前在Z市的时候老念叨着不想做技师，技师没前途，想转行当医师，总算是苦尽甘来。”我姨长舒了口气。

31岁的表哥，没房没车没存款，没结婚也没对象，但他终于成为了一名肿瘤科医生。

这就是一个普通人追逐梦想的十二年。

声明：地名、人名均为化名，这篇日记几乎都是我妈提供的素材，我妈说要是泄露隐私就打死我。严禁搬运抄袭洗稿，首发于公众号：花小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