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我和医生说，我怕死。

她只盯着那该死的电脑，敲下一行医嘱，叫来下一个病人。

可惜我对她来说，只是必须应付的问题。

我和爱人说，我想要被看见，被温暖。

他摆弄游戏机的手柄，钻进五彩斑斓的屏幕，将黑白留给生活。

可惜我对他来说，只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身体。

我和父母说，我还有那么多事没完成，不想急着成为母亲。

他们叹一口气，列举了生过孩子的亲朋好友，告诉我，我是多么不完整。

可惜我对他们来说，只是满足他们愿望、好让他们骄傲的勋章。

我和朋友说，我想喝上一整晚的酒，咱们聊聊爱和遗憾。

她的拇指在手机上飞舞，和我讲起八卦新闻，聊口红色号和新款大衣。

可惜我对她来说，只是不让她独自吃饭时尴尬的邻座。

我和邻居说，你早上打豆浆的时候，我刚好看得到朝霞的边角。

她提着一筐鸡蛋，袖口挂着袖标，连问我是租是住，有没有北京户口。

可惜我对她来说，只是身边需要提防的麻烦。

我对自己说，为什么日子匆匆而过，变老并不叫人舒坦，

我听见自己说，你我都是无聊时刻的匆匆过客，一日挨过一日即可。

可惜我还会问这样那样的问题，可惜我仍觉得可惜。

2019.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