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牙痛的过往

昨晚上不知为何突然牙龈肿痛，起初只是略微有些不适，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颗牙也是有些“考究”在身上的，人生三次“大补大落”，终归是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只剩下一副壳还惹得一身骚。

这份钻心的痛，我怕是有幸活至耄耋之年也会记得真切。碰不得，仿佛被人卸下了半张脸似的，隔着皮囊都能够感受到那不断涌上来的热浪，痛并清醒着、饿着、狂怒着、隐忍着，觉得自己下一秒就可以羽化登仙抑或入定成佛，九九八十一难却没有牙关，当真便宜他们了。又不得不碰，感觉自己颇有壮士断腕的勇气，盐水、消毒棉、医用镊子全都安排上，想拼命堵住那不知扩大了多少倍的虫洞，听说过负负得正、苦难磨砺人生，所以越是痛越需要砥砺前行。感觉每一次被盐水荼毒的地方，痛便少一成，然而幸福只有0.1秒，随之而来是更剧烈的痛。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就算牙龈出血也挡不住我渴望止疼的、迫切的心，就这样痛并不快乐着，就像一只荆棘鸟，却又不是。

犹记得还是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暑假，牙痛第一次颠覆了我对于忍痛极限的认知。我甚至连喝汤都觉得无比困难。躺着不是、站着不是、坐着也不是，别家的小朋友手里抱着零食在楼下嬉闹，我竟连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嘴巴像是被巫婆给缝上了。我在窗口趴了一会儿，赌气得裹进被窝，双手用力地捂住右半边脸，舌头舔了舔另外三颗蛀牙，又觉得有几分庆幸，还好只是这一颗牙痛而已。我又不太想告诉妈妈，要是她知道了，肯定不让我吃巧克力，实在得不偿失。然而这种坚定持续不到三秒，便被痛给击败了。妈妈带我去补牙，第一次躺在那张椅子上，有一面圆镜和一盏昏黄的灯立在跟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苦涩的味道。医生戴着面罩，我看不清大概。他凑过来的时候，我就一直盯着人家的眼睛（从那以后我发现牙医的眼睛似乎都很好看）。具体什么的记不清了，只是那把钻子开动的时候，我紧张了好久，生怕他会把我的牙给钻没了。

后面大概过了两年左右，那塞进洞里的石膏就掉了，感觉很奇妙，用舌头抵了抵变大的洞，有些生硬，也不痛，这事就撂在这了也没管它，吃吃喝喝，好不快意。然而痛苦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相似的感觉、相似的救赎，只是换了个时间，我重获新生。这一段的记忆模糊到我竟然怀疑自己补了个“假牙”（事实上它就是假牙）。

第三次，给我调整牙套的医生实在看不下去我这颗丑陋的牙，心肠一热免费帮我给补上了。这一次我的牙被牙医手里的那柄钻子“剥削”到真的只剩下“面上光”了。最初被填充的疼痛感散去之后，整整一年，除了要照顾卑微的牙套，我真是春风得意啊！（一个字“爽”）不过，该来的总是逃不掉的，只是这次最初松动并不是沾染臭味的石膏，而是裂开的半边牙。我明显地感觉到只要牙医手里那把钳子，即便不用麻醉剂，也完全可以轻松地把它拔下来。医生早就和我说过，这颗牙迟早会发炎的，可我这不是一年了都还好好的么？怀着一丝丝侥幸，我三番五次试着徒手解决掉它，但是发现除了松动带来的略微不适，并没有什么特别恼人的地方，就干脆不管了。相安无事也过了一个月有余，最终演变为史诗级的灾难。

昨晚上我便痛到辗转难眠，好在近来作息规律，是睡觉的时候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夜里被疼醒来，我也没有特别的烦躁，或许是疼痛感席卷了我所有的神经，我已经顾不上大半夜被弄醒的不快了。开了门，走廊的灯亮得晃眼，厨房的灯也还亮着，是有人忘记关灯了吗？我蹑手蹑脚地合上门，奔着厨房的方向去。原来是学妹，说她饿了想弄些吃的。我突然感觉腹中传来一阵肠鸣，又捂住脸，诶都是命啊。捣鼓了半天，也没什么起色。借着洗衣房的镜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很颓，脸上的痘痘也不少。心下“咯噔”一声，我就是拿着这样一副人不人样子面对学妹的？真丢脸啊。于是收拾好东西，又溜回宿舍躺尸了。

脑子里蹦出一个无关紧要的念头，要是以后我有小孩（最好是女孩），她又很喜欢吃甜食，我要不要阻止她呢？就像我小时候特别爱吃巧克力，那种简单的快乐融入嘴里、化入心里时候，我觉得全世界都是巧克力做的，觉得到处都是甜甜的。可是这份小时候快乐却是拿以后持续的痛换来的，究竟是否值得？或许会有更折中的法子，嗯，有的，好好刷牙，我肯定是小时候偷懒，牙齿没有刷干净。这样想着想着，不觉又睡着了。

结果早上又被痛醒来了，我知道自己必定是无法继续安稳入睡了。打开手机找了一堆人倾诉自己悲惨的遭遇，好像这样子就把痛苦分给别人了。然而疼痛感随着我的注意力集中而愈发肆虐，我蹲在浴室门口，捂着脸，心里一顿mmp。我觉得我得转移一下注意力，收拾行李？可是学姐还没有起床。于是决定体验一下史铁生的心路历程，在苦难中记录下生活最真实的样子。

好了，感觉也没那么痛了。回头就把这四分之一颗牙给拔了，看它还怎么作妖，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