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秦昊是「无冕影帝」的人,对不起
很早之前就有人要我写秦昊了。
一直没写,有一个很主要的原因是,一提秦昊,大家就下意识都觉得秦昊很会演,演得「好」。尤其今年《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播出之后,很多媒体开始直接称其为「无冕影帝」。
实话实说,我本能地对于给演员戴这种高帽子的行为有点警惕。
因为人是复杂的,艺术也是复杂的,创作环境更加是复杂的,演员演技的高低实际上也永远是波动的。
但这一个高帽子扣上去之后,观众很容易被演员的光环迷惑,而不再去分辨演员实际上的表演状态。
这是挺危险的,因为不论看的人还是演的人,心态上 都会容易因此失衡。
所以,当我去判断一个演员「好」或「不好」的时候,我所做的工作一直都先将我对这个演员的印象抽象化、中性化,去掉自己的感情色彩,寻找他们的创作源头,然后再复盘他们的创作过程。这是我常常对演员表演进行分析评判的思维路径。
基于此,本文我就来聊一聊我对秦昊表演的看法。
01 质地
前几天有位朋友问我,说黄轩问我为什么不写写他(黄轩)。
我说写过黄轩,但那是篇约稿,如果要我站在一个更为客观的视角来评价黄轩表演的问题的话,我会说,《推拿》是黄轩最好的作品。
在那个作品里,我们能最大程度地看到人物身上流露出来的洁白与透净。(所以其实他这个作品之所以好,不是因为演技好而好,而是因为人的质地好而好)
但是再往后,黄轩的路顺了起来,他的生活环境改变了,「黄轩」作为黄轩自己的创作素材,心境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在人情世故上,开始变得「适应」——这立刻反映到了他的表演中——他立刻就开始变得没有疏离感了。
这是很麻烦的,因为黄轩本人独立进行人物塑造能力并不强(不独立的情况是指与导演共同塑造,作者电影的导演往往都具有这个功能和诉求),同时他又丢失了他最重要的武器——
他在绝望环境下的心灵状态和生存逻辑。
打个比方就是,他最初的创作是在一片贫瘠地土壤里发生的,作为创作者,他就像一株将死的植物一样,环境的艰苦让他不得不把所有的力气和能量都集中在「活着」这件事上,他用尽全力地去生根、吸水,所以才出来了小马这样的好角色。
而后,当水分充足、活着再也不艰难了的时候,黄轩的精力开始变得非常分散,非常迷惘——他的敏感没有跟他的表演能力同步,他原本的武器也变得不好用了,这就是他最大的问题。(想看更具体的分析的话,之后专门写)
实际上,论质地,秦昊没有最初的黄轩质地好,《推拿》里面,秦昊饰演的沙复明,其光彩是要弱于小马很多的。
但是他非常稳,他把黄轩那两个本应该超厉害的武器牢牢地抓住了。
这两个武器是:
第一、独立塑造人物的能力;
这其实是演员的基本功。
就塑造角色这一点,我可以负责任地说,秦昊老师绝对不是同档男演员里最强的,但是,不管怎么说,秦昊是吃得下人物的。
换句话说,秦昊拥有赋予角色以某种人格(主干)的表演技术。
这是他的第一个武器。
第二、演员的「质地」。
这一点,其实说白了就是演员的性格。
也是演员能使自己区别于其他原因、独一无二的独门武器。
秦昊的性格里,人的「纯度」是比较高的。
好,又到了大家听不懂的地方了,什么叫人的纯度呀?
别急,我先来简单下个定义,然后再掰开了讲。在这里,我将演员的「纯度」定义为——
内心深处高度认同自己已经形成的某套价值体系,吸收且只吸收一切自己符合自己价值体系的东西的审美特质。
换句话说:
一个人越信仰某物(可以是外界,也可以是自己),越不受外界干扰,他的纯度,就越高。(请对应理解我所说的黄轩后续作品纯度低的观点)
它跟「信念感」还有点不太一样的是,信念感是一种表演时候的方法,它往往是比较有时效性的,对人的支配是强烈的,毕竟谁也不会在生活中时时刻刻都很有信念感;
而「纯度」是与演员本人体内的东西,这种人体内带的东西,就是人的质地。它是持续且稳定的。
这样好懂了吧…纯度就是一种性格,但是它是非常有主心骨的性格:它强烈地依托于「信」字,常常体现为「执」字。
之所以要花篇幅来先聊清楚这个事情,是因为我们在聊表演、聊人物之前,其实需要建立一种共识,那就是:
演员没法演出自己体内没有的东西。
人与玉石相同,也有质地好坏之分;但人也与玉石不同,那就是人之质,是可以后天改变的。所以好演员,第一步和最后一步,都一定是修身养性,探索内心。
说回秦昊。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其实秦昊的所有角色,基本上人格层面,全都是那种非常沉浸在自己的价值理念里的人。
《春风沉醉的夜晚》里,他是不世俗的男同性恋者姜城;
与男友的关系被发现了,他就快刀斩乱麻,默默承受痛苦,但绝不改变自己对于自己的认同与执着;
《浮城谜事》里,他是人五人六的「渣男」乔永照;
与妻子维系婚姻的同时,外面还有小三和私生子,不仅如此,他还在不断地找情人来刺激自己的神经,妻子发现了他出轨跟他离婚,他也不申辩而是径直落入了与情人共同生活的咒语中。
命运看似改变了乔永照的生活,但是实际上从乔永照的「无条件接受」,就能够看出来,谁也不可能真正改变他对于人世的失望与厌倦。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里,秦昊演的是小混混起家的地产大亨姜紫成;姜紫成整个人物从出场都结束,一直都是目标非常明确的。他从始至终要的,都是自我利益的最大化。情人死了;女儿走了;女神也投案了。姜紫成最后的命运是无尽的孤独,但是他也不会悔改的。他做了就做了,被抓了就认了,心里也有过动容和波澜,但是改?不好意思,改是不可能改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改的。
你们看,这就是秦昊,这也是娄烨。
他们俩具体来说是不太一样的人,但是在内心深处的某个特别孩子气的点上,是非常非常契合的,那就是:简单、直接、任性、自恋
——彻头彻尾,「死不悔改」。
他们那种对「外界」的某种所有若无的蔑视感,与对「内在」的某种强烈的保护欲,形成了他们自己的一种气质,当我们把它呈现为艺术作品时,因为无法从行动上去捕捉,所以我们说那是他们的「质地」
——它是建立在行为之前、角色本身之内的东西。
所以你们看,秦昊和娄烨的节奏是非常搭的。他们在创作中都特别自信,也都是一意孤行的。
这正是这二人创作的底子和默契。(秦昊能演出娄烨自己的某些气质,也正是娄烨特别爱用秦昊的原因)
放在作者电影的语境中,这种逻辑一点毛病都没有,甚至还能浇铸出创作者们表达中最独一无二的灵魂。
然而这种特别骄傲的表演风格,对于绝大部分其他演员都是没意义的。
因为又想「肆意妄为」、又想获得受众,就必须得拥有强大的实现自己想法的能力与技术才有实现的可能。
并且对于演员和导演本人来说,这种技术还都不能太依赖于对方,一旦变得太依赖,实际上就打破了安全距离。
还蛮有意思的哈。
下面我们来讲讲技术。
02 简单
顾名思义,表演的技术,那不就是演技呗。其实第一部分我们已经讲得蛮清楚了,让秦昊演「简单」?那真的没啥问题。但是他具体可以把「简单」演成啥样呢?我以他参加《声临其境》中的一个片段为例,稍微讲一下。↓
这个片段是秦昊给《妖猫传》中李白一角进行的配音,也就是二次演绎。秦昊演的是:
高力士来找半醉半醒的李白为贵妃写诗,李白戏弄高力士让他给自己脱鞋,最后李白为杨贵妃写下千古名篇的这么一段情节。
在这个情节里,秦昊最主要的表演任务是塑造出李白的个人人格,这一点其实从段落的开篇第一句就已经落下了——
高力士:澡也不洗,衣服也不换。 李白:我不洗澡,不换衣裳,也比你干净。
对,秦昊最重要得演出李白的干净。
这份干净,说白了就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不与权贵低眉顺眼,而高力士在此正好就象征着「世俗与权贵」,所以李白必须去对抗高力士才行。
这份对抗,在此片段里体现为三次笑。
第一次,高力士跟李白说,要他为美人写诗,李白当然知道高力士说的美人是杨贵妃,但是他笑着说:
没有美人。
秦昊这里笑得比较闷,他笑是因为他不想写。他的这次笑,是「防守」。
第二次,高力士软磨硬泡,一定要李白写,李白又笑了,并且是哈哈大笑:
你帮我把靴子拖了,我就写。
与第一次同理,李白依然在反抗,但是这一次更加直接地针对高力士本人。这次秦昊笑得肆意又开怀,因为他在「进攻」。
第三次,高力士不肯替他脱靴,李白感觉心中憋屈得到了释放,再次把利刃对准了高力士,满意地笑着说:
高力士,你欺负皇上和娘娘啊。
这一番他更加舒展放开了,甚至半倒进了池子里。从这一段的笑声中,我们甚至可以感受到李白这个人有多么地开心,而这份开心好像有点太多了,多得会让人想到:他曾经是为此(高力士们)有多无奈和多愤怒,如今才会因为那么一个小小的捉弄,而感到如此地快乐。这里这几番与高力士对话的来回,立的是李白的过去。寥寥数语,李白这个人物的自身的历史——他不愿卑躬屈膝的性格,所曾给他造成的的挣扎与哀愁,都非常好地传递了出来。接着,高力士给李白脱了靴,李白履约写诗了。这里的节奏特别难把握,因为这里的情感传递是非常细腻而且具体的: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译文:见到云就使人想到她的衣裳,见到花使人想到她的容貌,春风吹拂着栏杆,在露水滋润下花朵更为浓艳。
这里,杨贵妃的美貌开始浮现了。那种轻盈的、华丽的、优雅的、娇艳欲滴的花朵一样的实体,已经开始通过秦昊的语言传递给观众了。
但是此时,演员与观众对杨贵妃的美的感受,都还只是一种物理上对于美的赞叹。
说完「露华浓」之后,李白有一个长长的停顿。
这个停顿非常有效地帮助演员积淀与酝酿了后半句演员的情感。(当然这个设计主要是原作导演陈凯歌和原作演员辛柏青的功劳哈)随后——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月下逢」…
李白的情绪一下子就上去了。
他在短短念诗的片刻里,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是为什么?
因为贵妃的美,让他产生了化学反应。
他一开始,只是看见了她,赞美她,而后他竟然被她吸引,爱上了她。这就是在这短短四行诗里李白这个人物的心理变奏。了不起啊。
原作辛柏青演得特别好好,秦昊一样也完成得顺畅而动人。
这是很有层次感的表演了,也是秦昊擅长的:
演「纯度」、演「简单」、演「光明」、演一个人本能的、完完全全的某一面。
因为世人在成长中总是在被驯化、被教育和锻炼抑制本能,所以也难演。
秦昊不是普通人啊,他多难被驯化啊,所以他演这一类戏,可以说手到擒来,一点压力都没有。
好,「简单」这一层就说到这里。
那么,接下来咱们来说「复杂」。
03 复杂
什么叫做复杂呢?我以《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中唐奕杰这个角色来举例说明一下。
《风雨云》中,由演员张颂文饰演的唐奕杰,是一个非常悲剧性的人物。
他这个人物最显著的性格特质是:
自卑。
他的一生都被这两个字死死地铐着,直到死去。这正是他的悲情性所在。
中学时,唐奕杰喜欢校花林慧(宋佳 饰),去给她过生日,见到林慧像姜紫成的私人物品一样被「拴」在身旁,唐奕杰当然能感觉到是怎么回事儿,他内心里知道自己跟林慧她们不是一类人,但是却开始不自觉地融入他们——
他不会跳舞,但是他也跟着他们一起摆动了起来。
毕业后,林慧被大混混姜紫成(秦昊 饰)搞大了肚子留在广东,林慧走投无路,唐奕杰作为备胎竟然有机会娶到林慧,他很高兴。
在婚礼上集体合照的时候,他踮起了脚。
这是一个非常小的细节。
但一瞬间,所有人就都立刻能感受到,原来即便结婚、即便娶了女神,唐奕杰的高兴中也是带着自卑的。这就是「复杂」。
人的欲望和弱点共同存在,共同支配着这个人,使得这个人的光明面和灰暗面都能被真切地感知,这就是演「复杂」。
很多人看完片子后,都在感慨唐奕杰这个角色最真实、最传神,为什么?
因为看电影的,都是普通人。普通人最懂普通人的真实。
正如前面我们说过的,普通人的「纯度」是很低的。纯度低,就意味着有杂质。张颂文恰恰演出了唐主任这个人的「杂质」。他演的是一个不断不断地被环境挤压的人。
他会摇摆不定,他会没有那么坚定、没有那么自信,进而,这个人身上才会折射出生活中我们所不易在表面上看到的某些人性颜色。
对,我们普通人最了解我们自己了,我们知道,人性的色彩是不仅仅只有黑或白的,它一定是赤橙黄绿蓝靛紫,是多样的。
我们最清楚了,我们普通人从来就不可能是照耀别人的阳光,我们只是负责作出反应的棱镜,我们是被动的。
这就是秦昊让我感觉到的他身上存在问题的地方:
他永远都没法演那个试图融入别人的人,他永远都没法演出那个踮起脚尖的瞬间,他永远都没法演那种质朴的脆弱。
他只能演照射别人的光、或者是接受光照的墙——不
管他再怎么费心费力去演,他的角色逻辑必然是沉溺与自我当中并自我欣赏的,对于他人的内心波动和环境的迁移变化,他敏感不起来。这是他自己的性格和思维限定的。
也就是我们在本文的第一部分说的:人不能演出自己体内所没有的东西。
在秦昊自己以及他角色的世界里,别人?那的确都不太重要——
只有「我」是最重要的。
这正是他小孩子的特征。也是我说他「有纯度、不复杂」的印证。
在秦昊大部分作品中,他其实都能比较好的完成表演任务。
但是,当我仔细回看《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浮城谜事》和《推拿》的时候,我反复思考,发现他有时竟然存在一个很超乎我意料的问题,那就是:
人物漂浮,虚有余而实不足。
当我回想《风雨云》中姜紫成的角色时,我脑子里确确实实没有产生过像我看他《妖猫传》那段配音时,那样的触动。
我的印象大多还是停留在这个人物的pose上。
以林慧出院举例吧。
林慧此时已经是唐奕杰的妻子了,在姜紫成不在的日子里她也与姜紫成没有联系。
同时她入院是因为唐奕杰以其有精神病为由,对其进行了家暴。入院,算是封口,也算是圆谎。
好,林慧在医院里经历了一段比较非人的生活,这时姜紫成带着钱、带着情人回来接这位他曾经的爱人了。他在医院楼下等她:
这个等待,我能看出来姜紫成是暴富的大佬,但是我看不出来他这是在哪、在等什么人。
这就涉及一个姜紫成与林慧的感情问题。
如果姜紫成是爱林慧的,或者说他是渴望林慧的、是需要林慧的,不可能这么轻松、也没有故作轻松的必要——
你关心一个人,而这个人在精神病院里住了好一阵了,你在没有见到她之前,你会放心吗?
如果不是放心的,那么就一定是紧张的,而且不是单纯地紧张「相见」这件事,而是紧张「对方」,紧张对方的一切。
这才是关心。
然而见到林慧的第一眼,他楞了一下,随后他看到林慧眼里的陌生,他忙着告诉她,我是姜紫成,我回来了。
你们发现了吗?就姜紫成这个人物的点,始终是在自己身上的。
他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精神涣散的病人,而且这个人是他一直惦记着的「爱人」,但是他却根本察觉不到她的困窘,而是像一只求偶的孔雀一样展开了羽毛。
不仅相见之初如此,上车之后依然如此。
唐奕杰纵使是一个不成功的丈夫,但是他细节上真的做得非常好。
比如,三个人坐在后座上,林慧的包是被他抱在手里的。
张颂文这些细节上的功夫把唐奕杰这个人做得特别有实感:总是唐奕杰对林慧把自己当成备胎、不尊重自己充满怨恨,但她毕竟是自己学生时代的女神,也是他的老婆,他还是爱她的,该关心她照顾她,他都是会的,所以帮她拿包,对他来说是理所应当的事。
车里放着音乐,林慧夹在两个男人中间,这一幕有一点儿戏剧、也有一点儿魔幻,所以她听着曲儿,也哼哼了起来:
「醒来泪水却悄悄湿了…」
唐奕杰听见她唱,原本看向窗外的他转过头来看她。
姜紫成依然在旁边抽着大烟,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林慧在唱歌。
这是不是非常符合我们上文说过的秦昊非常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和他人不敏感的观点~但这种特质在这里就是个大问题:
在那种狭小的空间里、一个重要的人、突然做了一件事儿,哪怕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事儿,人都应该有所察觉和有所反应,哪怕这个反应很小,但是只有这样,这个人才是属于那个世界中的活物。
换句话说,秦昊这一整个段落,都是没在戏里的。
宋佳唱了半天,到后面他也没有任何反应,看她一眼都没有。
这就会让观众非常疑惑,姜紫成为什么要来接林慧,后面为什么又对这个女人跟对所有人都不同?他到底咋想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这里戏断掉了。
再到后面,宋佳有一个很不错的表演就是她唱着唱着把两个男人都搂住了。
这一幕更魔幻了。一边是情人,一边是丈夫,林慧居然把他们都搂在了怀里。
从宋佳的角度出发,她这个做法,是很好的,因为她这么做,能够体现出林慧这个人物的一些心理变迁,一种对于现实的荒诞的讽刺:
也许同时并行在两条危险的铁轨上,这样撕裂且荒诞的人生,就是我林慧的宿命吧。
怎么解读都好,总之,宋佳的这个演法挺聪明的,合理地解释了她这个人物的很多动机和悲哀。
右边饰演丈夫的张颂文,这里也是准的。
宋佳一抬起手,他就立刻偏头,观察她要做什么,知道宋佳动作完成之后,他才停止观察,笑一笑接受。(他没有除了接受之外的第二种选择,所以接受)
而秦昊的反应,几乎与张颂文一样,这就有点问题了。因为在这个车里,他是最高权力,并且姜紫成这个人设也是一个乐于行使权力的人(从接林慧到各种布局都能看出来),这种对于权力的掌控欲,事实上是应该时刻体现在角色的意识和人格里的,所以这里姜紫成的「顺从」就很别扭,因为他不是一个顺从别人的人。
而且他更加不是一个有平等心态的人的,他看不起唐奕杰,他没有理由某一刻突然不在乎这个事儿,成为与它共享一个女人并且平起平坐的关系。这不科学。
所以这里,秦昊应该对唐奕杰给出一个反应才是在角色里的。秦昊没有,他根本没反应过来。以此为切入点重新审视,就能发现秦昊在整个《风雨云》里,都长时间处在一种「自恋自嗨」的状态里,而轻视了人物打磨。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这就是我说的无法演「复杂」。(我个人认为秦昊老师在这一点上问题最严重的一次是体现在《浮城谜事》里;限于篇幅就不写了,大家自己当成课后作业吧。)
他很难演出一个特别完整鲜活的人(特别完整指特别经得起推敲),但是他极其善于演绎人的某种执着与情怀——那是一种被包裹起来的「自恋」,但它也是一种浓稠的「纯洁」,是孩童式心灵,而不是社会式的心灵。
这就是我对秦昊的表演的看法。
说到这种程度上,我相信大家能够感受到我早已经不是纠结于演技「好坏」这个层面了。
因为没有谁能真正定义好坏,说到头,都是审美喜好罢了。
所以,我着实不认为「无冕影帝」这样的高帽子除了框住演员和观众,还要什么别的意义。我更迷恋的,始终是人的流动性,是人去凝视世界的视角。
很多人会说,这不就是喜欢唱反调吗?别人说好的,你说不好;别人说不好的,你说好。
从结果看,好像的确如此;但是从动机看,你们就会马上明白,我的这种看似叛逆的出发点其实特别好理解,那就是——
我真心讨厌固见。
我讨厌人们用一种非常固定的眼光对人定性。我也讨厌人们对于「好的」「美的」「强大的」东西的那种功利的崇拜与迷恋。
我认为人得是「活着」的,活着,就是永远可能性,就是无穷无尽地在变化。
所以,我希望至少我自己能更加公平地审视所谓的「好坏」「美丑」「强弱」。
而评定本身,是一点也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那个从「成见」走向「看见」的过程。
「看见」是什么?
—— 借柴静的话说,是从蒙昧中睁开眼来。
而又要「去看见」什么?
——前面已经说过了的,去看看那真善美、爱恶欲;去看那滚滚红尘、痴男怨女和情非得已;去看那逝去的、此刻的、将来的。
只要睁开眼来,你就能看到你想看到的一切
——这就是「表演」,这也是「真相」,是你我短暂人生中可得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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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宋雯婷(ID:swt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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