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你要分……
既然分手时的“再见”实在太难以启齿,那就只有用这个办法了……看到具惠善和安宰贤(不认识,只看过求婚视频还挺感动)的新闻忽然有点儿感慨,“最近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爱了,他好像只是非常短暂的爱了我一下”,虽然让人有点悲伤,但放在感情上也实在常见。然而重点是:爱过的人就不能好好说分手吗?
物是人非,这个词可以用来描述同样两人结婚离婚都在同一个民政局办理的情况,也可以用来描述同样两人携手和分手都在同一间咖啡店宣布的情况。
“我们分手吧。”翻来覆去纠结很久,终于还是这么说了。希望他始料未及,然后方寸大乱,也算是为之后的和谈开了个好头。
他抬头,眉头粘在一起,确实有点吃惊,但却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吃惊。
在搞什么?这样一直沉默可让她怎么接下去!
正恼呢,幸好他问了句为什么,对白总算走上了常规套路。
“为什么?”她冷笑,心下却松了口气:这下准备好的台词总算有了用武之地,“我觉得你变了,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了。”历史的长河中,这是能够把问题归咎于对方的经典分手句式。
他“啊”了一声,完全没听懂似的。
这个反应也在意料之中,她沉着地解释道,“以前我们在一起,你总是有很多话说,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会跟我分享,现在呢,一天屁都放不出一个!”
宁愿加班也不回家,就是回家了不是刷公众号就是玩游戏,好像工作是他正宫红旗,手机是他娱乐彩旗,红旗不倒彩旗飘飘,而她连旗杆都算不上。遥想当年,一看她拉脸,他也是能马上卸载游戏的人呀!
“你不会就因为这个吧?”面对指控,对方回复得很是轻飘飘,同时又透露出一种“就因为这个分手你脑子肯定瓦特了”的轻蔑和鄙视。
什么叫就因为这个?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真是服了这男人!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等我拿出更多实锤的时候,看他还能不能保持这份优秀!她淡定地想道。
“当然不止。以前你时不时会逗我开心,现在呢,我给你讲段子你都没反应!”以前的他,承包了她的笑点,就连她问“几点了”,都能用“反正不是幸福的起点”让她莞尔。可如今跟他说话,得到的不是“啊”就是“哦”再不然就是“嗯”,全部都是语气词,可他并不是原生态的对话终结者。
“还有呢?”这次,他并没着急为自己辩白。
“还有,你以前总关心我喜欢什么,想下什么馆子,想买什么化妆品,想去哪里旅游……只要我想的,你都尽量帮我实现,可现在……”她越说越委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现在?现在我不是把信用卡全给你了吗?你想买什么买什么呀!”他忍不住打断她,因为太匪夷所思了,此刻他的感受可以用当年红遍洗发店的那首歌描述:如果这都不算爱,那有什么好期待……
“……可我要的是你在乎我,又不是几张卡!”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男人啊,总以为用钱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幼稚!如果没有他参与,那几张卡算什么?难道要她刷卡报团自己跟着一群夕阳红去旅游吗!
对方只是悠悠叹口气,“我问你,我们在一起几年了?”
“两年!”她不假思索地答道,却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初衷。
“对,我们在一起两年而不是两个月。时间越长,感情就会越平淡,这是自然规律。”言下之意,要求他永远像刚认识她一样充满激情,既荒谬又不懂事。
她一愣,说得好有道理,瞬间有点自惭形秽,仿佛真是自己在无理取闹。愧疚的情绪维持了五秒才回过神:不对啊,如果仅仅是平淡,她倒也不是忍不下去,可他的表现早就不能仅仅用“平淡”来形容了——这半年,给他打电话,五分钟之内必然被挂断;发信息,收到回复经常是八小时以后;他不再陪她去参加朋友聚会,更懒得和她一起去探索城市。加班他有时间,队友召唤他有时间,而对她,就一直没时间。
“可你知道的,我最近真的很忙啊!”他额头上的皱纹挤得愈发明显。
“你能忙过奥巴马?人家当总统的时候也每天和家人吃饭呢!”
此时他竟抬起头理所应当地说,“所以我不是奥巴马。”
和谈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还止步于无意义的“扯皮”,对这样的进度她相当不满意,决定提前放出王炸掌控局面——
“够了,就算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这些并不是我跟你分手的全部理由。”
“啊?”他惊诧地抬头,不知道女友又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我想跟你分手,最核心的问题是,你从没打算过我们的将来。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恋爱两年也是时候结婚了。我可跟你暗示多少次?你一次也没放在心上!既然我不在你未来的版图里,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在一起?”
“我有想过未来啊,等我后年升到副总……”
“分手吧,我不想再等了。”她斩钉截铁极了。
“真的吗?”
“真的。”
接着就是僵持,沉默晕开在空气里,时间停滞了。男人挠挠头发,很没办法的神态;女人正襟危坐,十分气势如虹。她甚至看了看自己的运动手环,最多一刻钟,就该是他投降的时候了。只要承认错误马上求婚,她就原谅他。那些不够热情的日常,不够上心的行为,都可以一笔勾销。
“我错了,嫁给我吧?求你……”她看到他张嘴,好像已经听到他这么说了,没错,他肯定是这么说的。
“我知道了,既然是你要分的,分就分吧。”所以这句话从他口中挣脱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幻听了。她随即掐了掐手背,一阵尖锐的疼痛,应该是真的。
确认这个事实后,她杏眼圆睁,责怪对方又不走流程。毕竟但凡女方毫无征兆地提分手,男的一般都会措手不及,然后丢盔卸甲屁滚尿流地求饶。到时割地、赔款、各种不平等条约,不都是手到擒来?电视剧、综艺咖、情感鸡汤教科书、喜马拉雅付费节目……不都这么指导的么?怎么天灵灵地灵灵,到他这里就不灵呢?
“你说什么?”她淡然的语气没有意思火气,轻松得仿佛是在问点什么菜一般。这不露声色之下,其实惊涛暗涌,一不留神她就想跳起来扇人了。不能发作,至少不能这么快发作,万一刚才他只是中午吃撑了乱说话呢?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能赶尽杀绝,就再给一次机会吧。她佛系地想。
可惜,男人中饭并没吃撑。为了确认刚才并非玩笑,他字正腔圆地又重复了一遍,还补刀似的点点头,“我说,如果你要分手,那就分手吧。”他甚至笑了笑,笑得有点无奈,无奈中带着一点“我了”,“我了”中混合着一缕淡定,淡定中居然还泛出一丝慈祥?
“我靠,你有病吧?怎么是我要分手的!”她终于忍不住骂人了。这厮中午到底吃了什么,竟然吃得脑子都坏掉了!她很生气,非常生气,那股上冲的火气仿佛要把刚做的发型都给烧乱了。
“难道今天不是你要分手的?”他一脸无辜,又带着那种你该吃脑白金的轻蔑。
今天当然是她说的分手,可她说分手的原因不都告诉他了吗?这些原因就像绩效考核的评语,是用来指导他将来行为的,又不是解聘书!所以接下来该干什么他心里就没点数吗?连续深吸了好几口气,最后是咬牙切齿的六个字,“你可真了不起!”
可即便在这最后一刻,她内心依然还有一束圣母的光辉,希望他回头是岸。只要他及时收回之前的屁,一切倒也不是覆水难收。可他姿势照旧,什么都没说,下巴倔强地保持着挑衅的弧度。
这样一来,她终于挂不住了,赌气地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走两步又回头,“你行。从今以后,我们各不相干了!”
咖啡厅外,女主角步行如龟,还在等待今日份的大逆转:甩几百块在桌上对waiter说不用找了,追出来对着自己狂抽一顿,感叹今天是因为九星连珠内分泌紊乱了才胡言乱语,他不想分手,他愿意娶她,他们的故事一直会在线更新……然而参演大逆转的男主角此刻却放松地瘫在沙发上,全身洋溢着如释重负的幸福:她终于说分手了。
一直想分手,却一直不知怎么开口。她各方面都挺好,对他也挺好,一切都挺好,于是更没理由甩了她。可确实也没有跟她再近一步的冲动,更不想就这样走进婚姻。不是不合适,也不是很合适,但假如由他说分手,显然更加不合适——
“我觉得其实自己没那么喜欢你……”
“不喜欢那为什么要在一起?!”
“我们不太合适……”
“不合适为什么两年了你才发现?!”
“我想冷静一段时间……”
“你是不是出轨了?!”
以这类理由分手,不仅会遭到对方劈头盖脸的训斥,而且被外界知道了,也会为千夫所指。
当然是抱着喜欢的心情开始交往的,也在相处过程中探索着之后这份喜欢会不会加深,可随着越来越了解,却越发否定之前的预设,于是想要割肉套自由——可惜这么合理诚挚的逻辑人们通常不会相信,他们只会认为:你是渣男,说不爱就不爱;全是敷衍,什么理由都编的出来;畜生不如,新鲜感一过就算亲娘都可以抛弃!
然而,这的确是事实啊:没有不合适,也没有很合适。这些感悟,都是时间慢慢发酵出来的!那该怎么办呢?似乎也没想出大家都说好的对策。因为没有指导原则,后来的半年,慢慢疏远逐渐降温,不过出自本能反应。幸好她自己先开口,省去好多麻烦,真是让他喜出望外。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虽然根本没有周全的谋划,但结局却顺利得意外,他情不自禁哼起了华仔的歌。 (完,《说再见技术流》No.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