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在愚人节跟你说1个人生真相

From 《legal high2》

虽然今天是愚人节，但谁说愚人节不能写真相文呢？

今天这篇，就想跟你分享，我在过去30年中思考体悟到的，关于人生的1个重要真相。

1

“不要在关系中找存在感，而应该在关系中发展自我。”

这是我之前刷朋友圈时，偶然看到的一句话。

我一贯认为，自我成长是比维持关系更重要的，所以当我看到这句话时，第一反应是同意。

但随后一个闪念：“真的如此吗？在关系中，寻求成长当然没问题。但找存在感，又有什么不对呢？”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

人是社会性动物，人需要在关系中获得自我存在感。《阿凡达》里那句“I see you”（我看见你），为什么会让很多人落泪？就是因为我们渴望被看见啊。

对于世界、宇宙而言，我们的确是渺小的、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而关系，给了我们存在感，继而给了我们价值感。

亲密关系中的争吵，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我们忽略对方，吝啬于给对方提供存在感。

试想一下，当我们跟恋人说一件自觉重要的事时，恋人的表现却是心不在焉、答非所问。我们会不会生气？一般而言，我们会。因为对方的举动让我们觉得，自己不重要，而这伤害了我们的存在感。

其实在关系中能够充分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人，往往更有能量去发展自我。

看到这里，你可能觉得，我是要指出“不要在关系中找存在感，而应该在关系中发展自我”这句话存在的问题。

但这其实并不是我写下以上文字的主要目的。

相反，我会想，那位之所以会写下“不要在关系中找存在感，而应该在关系中发展自我”是基于她过往的经验和认知的总结。这个观点，估计是帮助过她走出困境，她于是写出来，分享给大家。

而且，这个观点，对于有些人来说，真的会有帮助的。比如对于那些谈了恋爱，就只想听对方夸自己，不再学习、不再自我更新的人来说，这个观点是一个适时的提醒。

2

一个有漏洞的观点，不代表就没有价值。

事实上，“凡是有意义的话，都有可能错，而不可能错的话，都没有意义。”（黄执中语）

绝对正确的观点，并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对当时当地的我而言，足够有启发的观点。

比如，对我处理亲密关系很有帮助的一个观点是，在关系里面，我们应该“从想要被认可，转变为想要被了解。”

这个观点来自哈佛积极心理学课的教授Tal，他说，“因为一段健康的恋情，需要我们表达自己，而非长期抑制自己。这就是被了解与被认可的区别。被了解是要表达自己，被认可则是要取悦别人。 ”

当你想要被认可时，你可能会隐藏自己那些怪癖、缺点，只让对方看到你光彩的一面，但问题是，你在这个过程中，其实是以完美假面示人，而这不利于恋情的健康长久。

这个观念教会我，在关系中，不要因为担心对方的不接受、不喜欢，就不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但最近在反思这个观念时，我意识到：我是希望对方了解我，但我也希望对方认可我。事实上，我让对方了解我，并不是想给对方一个否定、批评、打击我的机会。我是希望对方在了解我之后，能接纳、欣赏、肯定真实的我。

我之所以让对方了解我，是因为这是唯一我能找到那些认可真实的我的人的方式。这是我必须冒的险。我不可能一方面不让别人了解真实的我什么样，一方面还能找到认可真实的我的人。

也就是说，对我而言，让别人认可我的真实自我，是目的；而让别人了解我的真实自我，只是手段。

那我是否背离了，“在关系里，应该从想要被认可，转为想要被了解”的主张呢？

此时，就适合重申一遍这句话了——绝对正确的观点，并不存在。

用黑塞所著《悉达多》中的话说：“只有片面的真理才能形诸于言辞”，“每一真理的反面也同样真实”。

3

“真理是片面的”——这个观点，最近5年，我在不同的地方都有遇见过。

比如之前看Anne Lamott的TED演讲，61岁的她回首过往，分享了12个她从人生和写作中学习到的真相。

《全部成为F》

“所有真相都是个悖论”，也就是说，所有真相的对立面也是成立的——这是她说的第一条也是她认为最真相的一条。

她说：“生命是精美绝伦的无价之宝， 同时从另一方面看，它又是完全相反的… 以至于有时候我们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生命同时充满了令人心碎的甜蜜和美丽， 令人绝望的贫困， 以及洪水、婴儿、粉刺和莫扎特， 全都缠绕在一起。”

在我们生活中这样相互矛盾的真相无所不在，比如钱不重要VS钱很重要；爱可以克服一切VS光有爱是不行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一切事物在其自身中都是矛盾的。”黑格尔在《小逻辑》中的这句话，可以作为解释。

以人为例，人的很多欲求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我们需要安全，又想要冒险；追求自由，又渴望归属；想要新鲜变化，又想要永恒长久；想征服，又想臣服；有创造欲望，又有破坏冲动。

所以，怎么可能有任何一个清晰明确的观点，能成为指导我们生活的一个绝对原则呢？

当我们知道这一点，就不会紧抱着任何一个观点，不会期待这个世界上有可以指导我们正确度过一生的绝对真理。

我们会理解，关于生活，真相不止一个。我们所认知的真相，只是真相的一个片面而已。他人与我们不同，未必是他们错了，很可能只是因为，他们认知的是真相的另一个片面而已。

4

我们也会允许自己自相矛盾。

我们会允许自己哪怕在同一时刻，也有不同的需求在体内拉扯。不去以那些相互矛盾的需求为耻，而是接纳它们，诚实去表达自己的需求。

我知道自己身上有软弱胆怯、害怕改变、自私猥琐的一面，也知道在这样的我身上，同样也有勇敢坚定、渴望成长、利他可爱的一面。我不会因为看到自己的前一面，就否定自己的后一面。它们如光和影，是一体两面，同时存在的。

我们也能理解他人身上自相矛盾的点。不一定要接受，但起码我们可以理解。

有些人会觉得，一个人如果身上有自相矛盾之处，那便是可笑、可疑、虚伪、缺乏理性的。

但实际上，人的本质就是矛盾的。如果你有一定的生活阅历，你就会知道，爱里有恨，破碎中有重生，迷茫中有机会，最低潮是下一次涨潮的开始，没有人是全然的圣人，也没有人是全然的恶人。

有一位我喜欢的博主，曾在微博上写过她和爸爸有爱的互动瞬间、父母的开明心态、对她的理解和支持等等，她也写过父母婚姻里存在背叛和暴力。就有人在网络上攻击她，觉得既然你爸家暴你妈，你怎么还能说你爸妈开明，你怎么还能和你爸有那么多亲密互动呢？

我会觉得攻击她的人，可能对人世间感情的复杂度缺少认知。一个存在家暴的家庭，并不代表孩子就只会体会到全然的恨，孩子对父母依然会有依赖、会有爱。之所以那些家暴受害者，很难开口诉说求助，一部分原因就是爱和控制纠缠在一起，当事人自己也很难分清。

如果你爸家暴你妈，你就要和你爸断绝关系，从此再也不相往来，对爸爸只有恨没有爱——这种要求才是反人性的吧。对父母的感情里，有爱也有恨，有不满也有感激，有愤怒也有怜悯，有不原谅的心，也有想和解的心，这才是常情啊。

5

我有次去看喜欢的作家Bonnie主演的话剧。她在演出过程中，极度坦诚地讲了自己最近经历的崩溃，期间伴随数次痛哭。

如果你只看她在微博上发的状态，你会觉得她是一个做着自己喜欢且擅长的事，生活里充满阳光、乐趣和爱意的人。你不会想到她正在经历一场精神危机。

在演出结束后，有个从外地专门赶来看Bonnie的读者就哭了。她边哭边说，自己一直想要成为Bonnie那样的人，但是听到Bonnie诉说自身千疮百孔的生活后，有点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追求什么。突然之间，她对自己对人生都有种莫名的失望。

我当时很想跟那位读者说，Bonnie在线上展现的快乐是真的，线下的痛苦也是真的，如同裂缝和光同时存在。没有人的人生是只有快乐美好，没有痛苦挣扎的。没有苦的对比，你不会知道甜的滋味。

如果我们从内心深处，真的认知到“每个人都是矛盾的存在”这个真相，我们就不会过度理想化他人，也不会因为他人没有满足我们理想化的投射，而彻底怀疑人生。

我很喜欢的台湾作家林奕含，在接受采访中谈及《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一书中所写的国文老师性侵学生的事时，质问：“一个真正相信中文的人，他怎么可以背叛这个浩浩汤汤已经超过五千年的语境和传统？”“艺术可不可以含有巧言令色的成分？会不会艺术从来就只是巧言令色而已？”

但世界也好、文学、艺术也好，所有这些事物，都是内含矛盾的。

绝对的真、善、美是我们向往的，但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我曾经也震惊于大哲学家海德格尔居然会拥护纳粹；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奈保尔会家暴妻子；惊讶于宣讲灵性的克里希那穆提和朋友的妻子发展外遇；不懂为什么一个课堂上讲《小王子》、兰波诗歌的老师，课下会去性侵女学生……

很长一段时间，我会为这样的现实而痛苦，因为我头脑中有一个美好世界假设。在那个世界里，是能写出美好诗句、富有哲思、具备灵性、为人师长的人，也是道德高尚的人，他们不会强暴女性、不会背叛友人，更不会投身反人类事业。

但我们所处的世界，就是一个矛盾重重、美丽与丑陋、邪恶与善良并存的世界。

它从来没有一天完美过。我们也是如此。

6

虽然知道“一切事物在其自身中都是矛盾的”。（黑格尔语）

但我有时依然忍不住会想，为什么要有和生相对应的死？为什么要有和善对应的恶？为什么要有和青春相对的衰老？…

黑格尔的《小逻辑》，给了我解答。

黑格尔在书中写到，“矛盾是一切运动和生命力的根源”, “肯定的东西在自身中就具有否定性，所以它可以超越自身之外，并引起自己的变化。可见某物之所以是有生命的 ，只是因为它本身包含着矛盾 , 因为它正是那种能够把矛盾包括于自身并把它保持下来的力量。”

如果一个事物自身没有矛盾，就不可能有变化、发展和超越，当然这一切当中也会蕴藏混乱、错误。这让我能从内心更理解、接受甚至拥抱这样一个自相矛盾、错漏百出的世界和自身。

如果你为自身、为自身如此矛盾，感到不安和纠结，你可以换个角度看这一切：

“多么有生命力的我，多么有生机的世界。”

- END -

edited by 阿妮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