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一直保持沉默,是否真的不存在呢
因为印度才买了远藤周作的《深河》,顺便入手了他的另一部书《沉默》,没想到后者给人的冲击力更大。
第一次在日本人写的小说里看到这样的东西,有种深深的身心不适感。作者出生于天主教家庭,但又是在佛教神道教氛围更浓郁的日本长大,自然而然,他的作品里除了信仰与生存,还多了些对于身份认同的拷问。
家人中有天主教徒,虽然没有因此对这门宗教更亲近,但毫无疑问,令我第一次有了对宗教的实感。身边大多数朋友和我一样,在无神论的教育和环境中成长,小时候,宗教是被我当做迷信一样拒而远之的。看到烟雾缭绕的寺庙下意识想躲避,好像潜意识里是为了显示自己跟科学文明更靠近的进步性。
长大之后,去了不同的国家,接触到不同的信仰的人,才发现,啊,原来大家都是一样有血有肉爱吃爱笑的人!宗教不是万能的,会被利用,会让恶人更恶,让善人更善,让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也会让人不停鞭策自己去隐忍去付出。
现在自己对宗教的态度是当作一种文化和艺术去认知,也保持适当的距离感。天性对组织和团体一类的东西有抗拒感,集体是一种很好的掩护,可以放大个人的癫狂而不需要负任何责任。也害怕被一套教义和章法纳入某种行为轨道,我这样一个自由散漫且喜欢将一切追问到底的人,也许不适用于任何宗教体系,总能找出许多无法自圆其说的东西。
《沉默》看得惊心动魄,那些自己默默在脑袋里思考过千百遍的问题,竟然也有人用一个四百多年前的非虚构故事来探讨。
书中说到的几点
1,当我们讨论一个宗教的时候,必须得把它放入具体的环境和水土中来谈。就好像非要把热带的花草移植到西伯利亚去,水土不服,怎么能落地生根呢?
2,在最高峰的时候,日本有几十万信徒,是否证明这种宗教是可融于当地的文化呢?弃教的费拉雷神父提出的疑问:看似日本这么多信徒,其实他们内心所信仰的神跟我们所说的不是同一个神,这是文化异质化的必然体现。以及,为何要让他们为了一个根本不对等的信仰去死去奉献生命呢?
3,信徒为天主遭受吊刑等种种罪时,神父一直在祈祷,但内心是疑惑的“为什么上帝还一直保持沉默?为什么不出现拯救他的信徒?上帝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从家人的经历中感觉到,从小受洗就是一件很狡猾的事,根本没有赋予一个懵懂新生命选择的权利,就把自认为的幸福强加于他了。慢慢长大后,也许内心有一些质疑的萌芽,但不会去彻底推翻,否则,那不就是推翻了自己全部的过去,彻底杀死一个陪伴多年的同伴么?
放置于其他的宗教也解释得通,这也是为什么宗教都希望以家族传承的形式去延续,婴儿是一个全新的、可被任意塑造的个体,若要把教义传给已经形成世界观的成年人,肯定艰难得多。
有时候会在家里展开对宗教的讨论,残酷的是,我发现本质上这种讨论是作无用功,有效的讨论基于一个原点,即彼此对世界根本的认知。对一样双方都没办法来进行验证的东西,讨论它的存在与否有意义么?就好像对于穆斯林的每日五礼拜、强行断食的斋月,如果你问一句,“这样做又能怎样呢?”话题便无法继续下去了。
信,即存在。这是一个大前提。
日本人一直觉得自己国家最没有宗教信仰,奉行实用主义,他们对宗教的态度也很务实,这一点跟中国人很像。最近在看村上春树的新书《假如真有时光机》,里面一篇写老挝琅勃拉邦的游记也提到了宗教。每到一处寺庙,当地人都能将壁画的故事娓娓道来,于是村上君得到了一个看待宗教的新角度。
以这样存储起来的宗教故事为前提,共同体得以建立,人们才牢牢地团结在地缘关系中。要确定宗教的定义很难,或许说这种固有的故事性成了认知世界的框架,发挥着作用,这也是宗教被赋予的基本职能。它自然、无条件被人们共享这件事,对灵魂而言是重于一切的。
而无神论者的我,又是通过另一种知识架构去认知世界。我和我家人、朋友,纯粹出于一种血缘和情感的基础,紧紧团结在一起。这就是不同国家、不同社会得以建立的模式,某种宗教只是一个载体。就像我们需要盘子去盛放食物,需要脸盆去接水,每个个体的精神也需要一个合适的容器寄放。
但话说回来,对于反自然规律的教义、规则,比如断食、守斋,我跟村上君一样,只好半看玩笑地说一句,“断食意味着什么猴子是理解不了的,我也有点理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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