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老师
小学老师大我16岁,小我妈妈4岁,小学老师说把我当他自己孩子一样。
小学老师刚大学毕业就到了我们小学,我刚刚一年级。小学老师就接住了我们班,而且以一种个人浪漫主义的情怀,向校长表明要把我们从一年级带到小学毕业。
小学老师是我童年的启蒙老师和噩梦。他常从教师图书架上拿几本他觉得有益的小说 瞒住校长偷偷 给我看,还给我他订的《小小说》、《故事会》。如他所愿我从小便定了文学梦想,虽然现在没有实现。
小学老师每天布置很多作业给我们,而且其他老师都不能干涉。还私下给我们补课,让我常赶着点听完当时沉迷和评书和广播剧,就得飞奔去学校参加补课。还给我们私印试卷让我们做,其他班没有的试卷。
我小学时听话得很,但心里也恨恨的,就因为太听话太努力做作业,我小学时就近视了。
小学老师在我六年级毕业以后,又教了十三年小学。
前几年我妈说,你要不要去看你的小学老师?
我:不要不要。
我妈徐徐善诱:可是我遇到过他几次,他说很想见他的学生,尤其是你。
我:不要,难道因为这我就要把小初高的老师全见过来当面感谢吗?
我妈不再提此事。
又过了段时间,我妈又说:你要不要去看你的小学老师?你的小学同学A,B,C都去见了,他还问你怎么不去。
我还是觉得别扭:不去不去,就说我不经常在家的。
又过了段时间,我妈又说:那你要不要加你小学老师的微信?听说你们还有个小学的微信群。
我:不用不用,你就当你没听说过。
昨天我妈回到家,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已经跟你的小学老师说定了,咱们明天下午去他家拜访。
这已经是两三年以后。组织这次没征求我的个人意见,就决定了时间和地点。
在小区单元楼下,我见到了小学老师和师母。第一眼没认出来,我本来脸盲,再加上小学老师已经不是青葱的青年,变化十分大。但其实我连小学老师年轻时的样子也记不太清了。
我妈热情地跟他寒暄,我躲在妈妈身后,像小孩子一样讪笑,打了招呼,不知道说什么好。
进了小学老师家。茶还没烧好,寒暄话没说几句,小学老师激动的脸突然有些严肃,对着我和妈妈讲:我一定要跟小雪解释一件事。
我有点儿受宠若惊,毕竟上次见他还是小学毕业时,十三年前。
小学老师说:上次我见到A(我的小学同班同学),她跟我讲,我六年级时给你们发了很多试卷。小雪特别认真地日以继夜地做完了,但是我都没讲,就举行了毕业会考。这件事我知道后,一直特别抱歉,我不是故意不讲那些试卷的,本来的教学计划一定能讲完,但是那一年的毕业会考提前了一个月,打乱了我的计划。
小学老师说的特别诚恳,我才依稀记得这回事:很晚了,爷爷奶奶都睡了,我还在灯下写那些试卷。我对由此造成的近视诱因一直耿耿于怀的,却没想到,小学老师因着其他缘由,也没用忘记。
我讪讪的笑:是吗?没事的。
但小学老师很认真地继续说:我一直记得小雪那时候,太听话、聪明了。那年毕业会考,考了197分,语文95,数学102,数学有10分的附加题都做了。当时其他地方的老师都很惊叹,都记得我教的这个学生,这个名字。
我才是该惊讶的人。来的路上,我还在跟我妈闹别扭,埋怨她安排的这次会面。我说:我混的太差了,怎么有脸去见老师?
但好像此刻不适合想“我混的太差”。又聊了一会儿,原来小学老师只知道我上了大学,连我读的什么大学、读了研究生的经历都不知道。
小学老师又问我:现在还写作文吗?我还记得你小学三年级写的一篇作文,《一件小事》,写你偷穿你妈妈衣服的事情,写得太好了! 印象十分深刻。
我羞愧得很,我现在实在没什么事情可炫耀的。 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才能让小学老师再开心一下。
临走的时候,小学老师说:我们合个影吧!
小学老师有着满腔毫不自私的热忱和信任。
我妈一直说我,不喜欢见亲戚,不喜欢跟老同学聊天,不喜欢给家里打电话,太冷血啦。
她说的论据部分是真的。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无力,越想跟尽量少的人有社会联系。小学的事不记得,初中的事也觉得不重要,有一次高中同学对我讲:你知道吗,你在理科班学了一个月又转到文科班参加月考考了第一名,现在想来还真是神奇呢!
但是我总觉得羞愧。像井底之蛙一样,越来越觉得以前生活在井里,一些小成就,根本不值一提。井外的世界常让我自卑。
不但不想拜访小学老师,就是对我不错的初中老师、高中老师,虽然心里偶尔挂念,都没有去拜访过。和中学同学都渐渐失去了联系。
但今天在想:也许你觉得你只是在随便地活着,哪想到同时也点缀着别人的时光呢!
原谅我吧,小学老师,关于我近视的原因,今天过后我也原谅您。
也许真等我功成名就,或者我看淡了这些成败,我会再次去拜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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