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家

1.

贺美最近晚饭吃得有点早，没办法，丈夫老杨这几天回家了。

这天，贺美正在收拾餐桌，老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子怡和子峰都在外地，要不你帮着秀儿照看下孩子吧。”

贺美听得眉头忍不住拧了起来，她头也没抬，淡淡地回应：“你不是已经请了保姆？”

“保姆哪能让人放心！”

“孩子亲妈在一旁看着就是。”

“她才多大，哪懂怎么带孩子？”

“学学就会了。”

“贺美，这是我的儿子！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贺美抬头看到老杨一脸的恼怒，似乎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思维的惯性真是可怕，他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么提要求。

上次家里发生这样的场景是因为他的小三林秀，20岁花骨朵般的女学生委身40多岁的土老板老杨，自是被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所以老杨特意警告贺美不要对他的小情人动歪主意。

贺美挑挑眉不置可否，他就有些气急败坏。

再上一次呢？是贺美父亲葬礼结束那晚，老杨回到家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品着红酒，懒懒地吩咐贺美：“去！给我把电视打开。”

贺美只当没听见，当时他也像今天这般恼怒。

想到这里，贺美扔下抹布，起身钻进了厨房。夫妻多年，老杨顿时明白妻子已有妥协的意思，他立刻缓了语气跟过去交待道：“过两天我就把孩子接回来，辛苦你了。”

贺美依旧抿着嘴不吭声，老杨却满意极了，双手象征性地在她的肩头拍了拍。待她正要张嘴说话，老杨却摆摆手，一脸欣喜地接着电话离开了。

贺美自嘲地笑笑，然后慢慢给自己盛了饭菜，只是端上桌却没什么胃口，拿着筷子反复戳着碗里的米粒，无论她怎样在心里劝自己，仍然是没有半点食欲。于是，她干脆起身走向卧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是一夜未眠。

2.

贺美和老杨是怎么成了今天这般的呢？

大概是企业做大，她被劝说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以后。

人在现实崩坏的时候，常喜欢往回忆里逃。

贺美喜欢回忆他们恋爱结婚的那段日子。

老杨年轻时做过变电所的临时工，偶然帮干部子女贺美修好了掉链的自行车，顺便在她心里烙了印。贺美的父亲原本是看不上老杨的，他从部队转业到公安局多年，四十岁才有了贺美这么个幺女，一心想给她最好的生活，嫁门户相当的有为青年。

谁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捧在手掌心的闺女偏偏对一个穷小子上了心。不过贺老爷子到底没经住娇女的软磨，几番旁敲侧击和考察，见老杨性子淳厚，心中的芥蒂去了大半儿，便把老杨也安排进了百货商厦做采购。

两人结婚时，贺家拿出一套房子做嫁妆，婚后小两口一日三餐都在贺家，睡觉就回自己的新房，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两年后，贺美刚生完女儿杨子怡，就赶上了下岗热潮，贺美和老杨这样的双职工只留下一个。贺美想让老杨留下，老杨却一门心思想下海做生意。男人有出息，贺美自然乐见其成，自己留在单位边混日子边带孩子。

老杨呢，下岗后有一肚子的想法却囿于钱包干瘪，是了，两个人刚结婚，能有多少积蓄。贺老爷子担心闺女受苦，联系了以前的部下，拿了自己的积蓄让老杨带着去了武汉。

老杨跟人在武汉倒腾了一年多的粮食赚了些钱，心思也更活络了，去了几趟广州，就盯上了饮料行业。

当时饮料在小地方还是稀罕物，老杨慢慢摸清了生产流程，又悄悄地打探到了原料供应商以后，回到家就跟贺美商量着要开工厂。在贺老爷子的关照下，他们顺利地办好了手续，租了厂房，买了设备，开始自己生产橙汁、花生牛奶和各种八宝粥，撒了业务员专跑四五线小城市，一时间居然供不应求。

工厂增加了新的生产线，贺美也坐不住了，把孩子交给母亲照顾，自己办了停薪留职手续去给老杨帮忙。夫妻俩配合挺默契，老杨忙着招待来考察的客户们，贺美管账是把好手，每天盯着货款和库存发货进原料，解了他的后顾之忧。

后来工厂规模逐渐壮大，贺美和老杨的儿子出生的时候，工厂不仅有了饮料和食品生产线，还请了自己的产品代言人。

听多了奉承话，老杨也很得意，但他很快就开心不起来了，别人围拢过来的眼光里藏着的一块“礁石”让他觉得窒息。是了，在别人看来他只是运气好，靠着岳父家的帮衬发迹。就连他自己也是这样，无论在人前多么风光，只要见到贺老爷子，总免不掉气短三分。

老杨也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心态，他只知道自己很不好受，更糟的是这种情绪居然有种累加效应。想想也是，同一件事，偶尔涌上心头和一直压在心底的感受当然不同。

老杨觉得再不做些什么，自己就会疯掉。

于是他跟贺美说，公司的规模在扩大，管理要规范化，我们应该聘请专职人士。他握着贺美的手做着深情告白：“我舍不得你太辛苦。”

贺美向来体恤他，二话不说真卸下公司财务总监的职务，专心回家照顾孩子们去了。

老杨觉得这还不够，他要彻底赶走心底的那股窒息感。

3.

第一次发现老杨外面有人的时候，贺美心底的愤怒可想而知，对女人而言，有什么伤害能比得上自己男人的背叛更让人伤心。

贺美几乎是颤着声给老杨打完电话，他走进家门的那一刻，贺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她二话不说把博物架砸得稀巴烂，接着是电视，茶几，客厅的绿植，无一幸免。

老杨看着贺美砸东西的狠劲，嚷着“哎呀，你这是在干什么”，但到底心里有些发虚，并没有上前阻拦贺美。他虽然表现得很镇定，心里却已似油煎一般，暗暗揣测如果贺老爷子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然后想起他平时最反感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老杨哪里还有半分迟疑，他果断地上前拉住贺美，握着她不断挣扎的双手往怀里带。

等贺美发泄够了，老杨立刻一脸悔恨说自己头脑发热才做了糊涂事，祈求贺美原谅他。贺美冷笑几声，根本不搭理他。老杨见她起身去卧室收拾衣服，费尽心思却怎么都拦不住，直到贺美离开，老杨也彻底泄了劲，忐忑不安地坐在沙发上抽着烟。

老杨本以为会有一场更大的风暴等着他，结果贺美却接了孩子们去酒店住了。他本来在心底已经给自己定了死刑，以至于接到女儿打来的电话后有点不敢置信。挂了电话他迅速赶过去表现，当着孩子的面，贺美的脸色虽然很臭却什么也没说。

老杨断了跟情人的关系，伏低做小哄了贺美两个月，这件事就掀篇了。他隐约明白过来，贺美从小拔尖要强惯了，她不会允许自己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众人面前，更何况是这种容易沦为谈资的丑事。

半年后，老杨故态复萌，找了第二个情人。

这次贺美没砸家，只是把老杨给情人准备的安乐窝砸了。砸完东西，贺美喊老杨去民政局离婚。老杨自然不同意，先主动跟情人分手，然后劝贺美冷静，多为孩子们考虑。最后贺美跟老杨冷战了两个多月，事情不了了之。

老杨的出轨就像瘾君子一般频频发作，贺美不再歇斯底里，这种角逐太无趣，她索性佯装不知，用更多的时间来照顾孩子和日渐衰老的父母。

老杨心里却不痛快，他甚至没发觉自己有多渴望得到贺美的关注，情人故意在他衬衫留下口红印，他干脆顺水推舟，偏偏贺美视而不见把衣服直接扔进了洗衣机，他越是得寸进尺，她越是波澜不惊，甚至会顺着他做出退让。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陌生人，老杨心里恼怒却又不能责怪她，因为他觉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他自暴自弃养了新情人林秀，给她买车买房买奢侈品，在饭桌上特意警告贺美，别想着赶走她。

贺美听了并不做声，拾起碗筷就去收拾厨房，然后又到阳台上给她的绿植们浇水，她动作娴熟，仿佛已经忘记老杨对她说的话。水一滴滴洒在叶子上，贺美的专注在老杨眼里却是无比刺目。他堵着气摔门而出，心底却彻底泄了气。

老杨越发觉得自己发起的这场角逐太无趣了，他一个人唱着空城计演着独角戏，连个观众都没有。这几年他的生活如同一把豁了齿的梳子，真在意的东西在滑落，而落入手的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伪劣品。

他想着要不就结束掉这荒唐的日子。

但上天怎么会让人事事如愿，他决心还未定，情人林秀就打电话告诉他：“我怀孕了。”

4.

林秀无疑是漂亮的，她年轻，学历高，而且温柔体贴，跟贺美的性格完全相反。老杨对她很宠爱，物质上向来出手大方。

但林秀是个聪明人，明白情人等同于玩具的道理，作为玩偶她不知道自己的保鲜期能有多久。所以自从跟了老杨，她一直不动声色，心底却盘算着怎么生个孩子傍身。

老杨接完电话，心情很复杂，听到林秀怀孕的消息，他没有多少喜悦感，几乎下意识地去揣测贺美会有什么反应，等他醒过神来有些苦笑，他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贺美怎么会在意呢，她恐怕早就习以为常了。

林秀待产了9个月，生下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因为盆骨有些狭窄，顺产的时候她吃足了苦头。月子期，老杨把她安排在最好的月子会所住了两个月。孩子出生后，老杨给林秀新买了一套别墅，找了两个育儿嫂。林秀却一反平时的乖巧，三个月换了五个人，让老杨有些头疼。老杨有心责备几句，偏偏每次林秀都有充足的理由，一切又都是为了孩子，竟让他无话可说。

林秀才23岁，自己还是半大孩子一般，如何懂得照顾小孩。孩子三个月发了高烧，老杨急匆匆起身带着林秀和孩子往急诊科赶，折腾了大半夜，孩子总算退了烧。回去的路上，林秀一直啼哭不停，老杨听得烦躁，安慰不成也动了怒。

林秀也不惧他，抱着孩子掉着眼泪说：“我怎么都没关系，孩子可是你的，你就不心疼吗？”

老杨说：“我不是给你请了育儿嫂吗？”

“他们一点都不专业，我担心宝宝不能被照顾好。”林秀立刻反驳道。

老杨很无奈，却捺下性子安抚林秀:“那你自己就多上点心。”

“我才多大，大学毕业就跟了你，哪会看孩子？”

“你想怎么办？”

“不能让大姐帮着照顾下宝宝吗？子怡和子峰都是她亲手带大的。”老杨听着林秀的话，心底顿时炸了雷，他忍不住顺着林秀的话去想：“贺美，她会同意吗？”

林秀看老杨不说话，撅着嘴抗议：“都是为了宝宝，再说大姐现在也没什么事做。”

老杨沉默了半晌，到他们快下车的时候才点头回应：“这件事我会考虑一下的。”

林秀听了也不难受了，顿时眉开眼笑地摸摸儿子白嫩的脸蛋，跟他说：“宝宝，你看爸爸有多疼你！”

林秀想，反正她有儿子傍身，挑衅一下老女人又如何，她就不信那个女人会甘愿照顾她的孩子。对贺美，林秀是不服的，尽管她们看起来像两条毫无交集的平行线，之前她也这么认为。一个年龄快接近40岁的老女人，人老珠黄，即使保养得再好，却也阻挡不了男人求新鲜爱猎奇的本性。但后来，她发现老杨对贺美看上去不怎么在意，言行中却处处都上着心。

女人天生爱购物，林秀有老杨的宠溺，买东西从来不会手软。有次他们去香港，但凡林秀喜欢的商品，老杨都会直接刷卡买单。当他们逛到Moynat家，林秀想去看看，老杨却拉住她说：“这包还不如环保袋好看呢，咱赶紧换个地方。”

林秀听了笑得前俯后仰，乖乖跟着老杨去其他地方逛。

后来她在老杨办公室无意间看到一只Moynat的包，才知道是老杨买的，因为他老婆贺美只用这个牌子的包。

这个发现让林秀一下从得意中惊醒，她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发现有很多类似的事儿，比如丽餐厅的芙蓉鱼老杨从来不吃，每月的23号从不在她那里过夜。人都是贪心的，以前林秀觉得老杨一颗心都在自己身上，他对贺美没感情，实际上却不是这么回事儿。当真相被戳破，林秀说不清自己有多愤怒，仿佛一个饱满的气球，戳一下就会爆炸。

于是她佯装不知，给自己买了个Moynat的同款包，故意拎着试探老杨的反应，结果惹得他大发雷霆，一个星期都冷着脸。

这件事之后，林秀不敢再触犯老杨的底线，但她对贺美的不满，却像插在身体里一根刺，不经意间就会戳痛她的神经。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老杨居然会跟贺美达成共识，把儿子从她这里接走直接交给贺美抚养了。都怪她先前把话说得太满，口口声声说只要为孩子好，怎样她都愿意。

她在心底暗恨，却也没有办法，只好不断安慰自己等孩子大一些再找借口要回到自己身边。

5.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年过去了。林秀的儿子已经15个月大，已经开始学说话了，而贺美的女儿杨子怡恰好高中毕业，准备去英国留学。

贺美难得主动找老杨商量事儿，她担心女儿子怡出国不适应，想在英国陪她两个月，但她学历不高英语稀烂，害怕自己不仅无法帮女儿更好地适应环境反而会弄巧成拙，所以想跟老杨商量能不能找个妥当的人陪子怡出国一段时间。

老杨安慰贺美别担心，他会选个合适的人陪着贺美和女儿一起去英国。

老杨心里正在琢磨人选，林秀刚好打电话找他有事。挂了电话，老杨灵机一动，林秀是英语专业毕业，这几年国外的那些地方她去了不少，有时候老杨工作忙，林秀经常嚷着无聊。要不，让她陪女儿两个月？

心里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老杨很快就把它掐灭了：“让林秀去，贺美怎么可能同意？”

把身边的人挨个想了一遍，没发现有更合适的人选。老杨叹了口气，打算找专业的公司帮忙物色人选。

晚上陪林秀在西餐厅吃饭，中介公司给老杨打电话约定面试时间。林秀好奇地问他什么事儿，老杨便轻描淡写地跟她说了，可是他没想到林秀居然主动提出来可以陪女儿去英国，这让老杨很吃惊。

林秀顽皮地看着老杨说：“干嘛这么看我！我很奇怪吗？”

老杨摇摇头，自顾叉了块牛排咀嚼。

林秀接着话题继续往下讲：“我不跟你开玩笑，你让我陪着子怡去英国吧。这两年大姐一直帮我照顾孩子，我心里特别感激，一直想着要做点事报答她。再说我们是一家人，别人哪有自己人放心。”

老杨听了林秀的一番话，心里又有些意动，想到贺美又觉得为难。

林秀把老杨的纠结看着眼里，善解人意地劝道：“你先去问问大姐的意见，她不同意咱们再找别人。”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她正愁着怎么开口把儿子要回来，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表现一下。

老杨回到家逗了会儿孩子，又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心里一直纠结不定，赶在贺美回自己的房间前终于开了口。他先跟贺美转达了林秀的感激，然后跟贺美讲林秀大学读的英语，也去过伦敦。

贺美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老杨觉得她应该是不同意。他正想开口说还是去中介公司找人吧，贺美却开口了。

她说：“那就麻烦她了。”尽管语气淡淡的，却没有勉强的意思。“孩子长大了，等她回来也该接回去了。”起身回卧室之前，贺美又补了一句话。

林秀心里本来就打着算盘，听到贺美的话更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对陪贺美的女儿这件事自然也多了几分真心。

女儿子怡临走之前，老杨载着自己一家人单独吃饭，席间老杨正式跟女儿介绍了林秀，并叮嘱她出国后要多听林秀的话。

杨子怡对林秀的身份心知肚明，只是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也会同意让这个女人去英国。她问过原因，妈妈却什么不说。

“你太懦弱了！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她气急了，曾对着妈妈口无遮拦。

她妈却摸着她的头安抚道：“傻孩子，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答应我，好好的，就当她是个普通舍友。”

杨子怡还想再问，妈妈却不再跟她多说，只让她安心，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想想自己确实帮不上忙，既然妈妈心里有数，她尊重妈妈的决定。

6.

到了英国，林秀发现贺美的担心真是多虑。

十八岁的杨子怡，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何况还有一帮志趣相投的富二代朋友，几乎没有什么困难就融入了留学的生活。

杨子怡对她并不热情，偶尔也会邀请她一起去轰趴。林秀去过两次就不怎么参加了，她可不想跟这帮年轻人有太多的交集。有时候，她宁可一个人去购物，或者自在地待在家里。

只是意外的发生却让她措手不及。

事情要从杨子怡交了男朋友说起，他们在公寓里组织了两场party，一个西班牙男生看上了林秀，他追问林秀是谁？

林秀正要开口说她是杨子怡的阿姨。

杨子怡却抢先一步告诉对方：“This is my sister.”

看着林秀，没有人会怀疑杨子怡的话，她年轻又漂亮，几乎大不了他们几岁，大大的眼睛，标致的脸上镶了两个酒窝，娇小的身材也很容易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林秀对西班牙男生的热情几乎招架不住，为了躲避这份追求，她几乎到了足不出户的地步。杨子怡也不时在一旁撩拨：“林姐姐真有魅力，Lucas（西班牙男生的名字）长得又帅也有钱，家里有好几个庄园 。”

看到林秀板起脸来，她就调皮地笑笑着说：“哎呀，开个玩笑，别当真。”

林秀当然不敢当真，尽管自己行得正，但她却不敢肯定杨子怡会不会跟老杨说些别的。所以给老杨打电话的时候，她主动跟老杨抱怨这件事，隔在电话另一端的老杨听着笑了几声，听上去并无芥蒂。

林秀心里却明白，英国不能再待下去了。

那帮少男少女撒欢、恋爱的模样已经像酒精一样溶解在她的心里，渗透了她的大脑，冲击着每根神经末梢，只是稍微恍了下神，许多尘封的记忆便流淌出来。

林秀想着跟老杨以前，她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因为成绩好，读大三时得了做交换生的机会，可家里供她读大学就已经很吃力，去外国是想都不敢想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读书时，林秀也谈过男朋友，但是贫穷再次限制了她的人生，她的男朋友接受了另一个有钱女生的追求，把她甩了。后来，已经深谙自己美貌优势的林秀，才果断傍上了老杨。

老杨待她很好，买东西从来不手软，房车都写着她的名字，给了她一切外在条件。否则她也不会想着生个孩子，从此寄身在老杨身边。

人的想法永远好坏参半，思想稍微侧一侧，总会有更多的想法渗出来。就像此刻的林秀，她觉得自己很孤单，因为老杨不爱她。她自己呢，也是一样，对老杨她一直看似为他着想的同时也时刻算计着自己的得失，这种心态就像她在银行工作室对待VIP客户一样，服务是真心的，至于这真心有几分，只有自己最清楚。

林秀甚至在想，如果当初自己能出国，一定不会过现在这样的生活。脑海里浮现出的念头让林秀起了一身冷汗，她被自己的真实想法吓得有些腿软，不过幸好，没过多长时间她就回国了。

7.

回来以后，林秀对接孩子的事变得踟躇起来。

以前恨不得立刻让孩子回到自己身边，现在她却犹豫起来，试探着跟老杨撒娇说自己想到带孩子就有些打怵。

老杨也不在意，还跟她开玩笑说：“那就让你大姐再带一段时间，看你出国一趟倒是更娇贵了！”

林秀看得出他心情很好，于是乖巧地点头回应：“嗯，我以后多去看看宝宝，多跟他培养感情。”

她也真是这么做的，每周去贺美那看孩子，给他买衣服，陪他玩游戏，也带他去游乐场。

日子就这样流淌着，像没有钟面也不显示时间的钟，林秀的儿子已经会用一些简单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然而他的妈妈林秀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记得那天，林秀照常带着儿子去了儿童乐园陪他玩了半天，买了两包衣服，吃过晚饭才送他回去。走的时候，林秀看着儿子亲密地抱着贺美撒娇，笑着转了身，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老杨不知道林秀是从什么时候做了打算，他知道的时候，林秀已经通过中介卖了房子，带着他买给她的珠宝和房款消失了。

他并不介意这点钱财的损耗，只是被背叛的那种感觉让他难受了几个月。他不打算去追究，也没有去打探林秀消息的兴趣，林秀的离开对他来说是种无法选择的遭遇，但也是一种馈赠，一粒解药，让他对肤浅的男欢女爱再也提不起兴致。

林秀离开的事，老杨和贺美谁都不提，也彼此心照不宣。老杨有了大把的时间回家，而且他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回家逗逗孩子，晚饭偶尔去厨房刷刷碗，每次当贺美起身把剩菜倒进垃圾桶，他也会利落地收拾起碗筷，这种默契让他有种落地的安全感。

老杨庆幸自己真是好运气，这些年纵着贪嗔痴做了那么多荒唐事儿，他的妻子一直骄纵他，若不是对他用情至深，就不会用忍让粘合感情。

贺美心情也不错。她很清楚自己和老杨之间的裂痕无法修补，那种抑制在心尖上的疼，触摸的时候没有感知，却又明目张胆地存在着。只是有什么关系呢，当感情变成最廉价的东西，最大程度上去保证她和孩子们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应该给私家侦探封个大红包，感谢他挖到了林秀大学时的那段悲惨遭遇，才让她钻着空布了局。贺美这么想着。

——————————————

更多文章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夏苏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