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ping with Versnel——碎碎念
第一次得知这门两个月的课只读一本书,我还是很吃惊的。毕竟这都不是一份真正的「一手」文献,而是一位其实在宗教史界之外知名度甚低的学者的研究作品,即使是他的收山之作也不会值得用两个月来读吧?
现在我仍然有「这值不值得专门开一门课」的怀疑,但Versnel这本书真的是一种奇妙体验。
一位学者的收山之作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有些学者会在人生最后一本书中构建一套宏大体系,把自己研究过的、没研究过的东西都扔进去;有些学者只是把自己以前写过的论文改一改,然后加个introduction表示自己一辈子都做了些啥,为啥要做这些;有些学者则是在收刀作中尽弃前作,把自己原来的思考打得粉碎或者从原来的位置中退回几步……Versnel的路线好像和他们都有类似之处,但也都不大一样:他试图构造一套学说(inconsistency + cognitive dissonance),但他已经为此写了将近二十年,且being consistent in emphasising inconsistency这怎么听着都很奇怪不是么哈哈……他试图用很多case studies告诉大家,(1)我的学说还是可以有用的!(2)你们可别全信我,有些contexts下我可是没用的;(3)你们可以在这些这些领域继续做下去,没准在这些领域我有用,没准我没用,anyway反正那时候我已经进棺材了才不管你们呢!
(3)尤其好玩,大概正因如此,Versnel才在这本书里【其实也不仅这本书啦】疯狂footnotes,而这门课最累【也是最有趣】的任务【Research Master专享,你值得拥有,论我们这种Master如何被当PhD使唤】,就是contextualise all his quotes…【英法德意荷西希拉自不必说,还有丹麦语罗马尼亚语和波兰语,老爷子您是怎么做到的!感谢在博洛尼亚认识的丹麦、波兰朋友;用意大利语猜罗马尼亚语技能get哈哈】。老爷子的写作风格大概是:
前人(主要是Vernant和Burkert)在这个题目上吵过什么样的架
我:你们这帮人是不是蠢,你们俩在一个树杈的两个小枝上打来打去有啥意思,能不能退回一个大树杈?
和稀泥/谈别的东西/有理有据驳斥他们,然后自己不给solution……【我知道不该放在引文里但是不知道如何在这里用缩进sigh】
最狠的一句话大概是调侃完Vernant以后,老爷子冒出一句:
No single universal and consistently valid statement can be made about any god, except that he or she is a god (and even that one may occasionally be disputed). [438] ('is' in Italic)
好……然而我们为了混饭吃,还是要写各种各样的statements。。。
讨论组的画风其实一直是批评Versnel的。另一个ReMA小姐姐和我都比较historicism(in Meinecke's sense, f... Popper!)所以对Versnel经常把希腊化史料扔到Archaic and Classical Greece讨论有点不满;古典系的一个小哥一直说:「Versnel这本书引用Plato只有两回,Aristotle多一点也没到十次,根本没有触及希腊文化的核心!」,于是两个ReMA主持讨论的两周这小哥被喷惨了,对不起心疼你一秒,谁让你在历史系选课;另一个古典系小哥则说:「你看他一直在黑Vernant,但是研究路数其实和Vernant差不多嘛!」我:点头……毕竟,一个人说自己不喜欢xxx的方法,然后做的时候和xxx很近,这事也并不罕见,不过Versnel有意识到么?【我觉得他意识到了,下次问问】;我这周看他这一章section 1谈了个问题然后就扔下之后再也不谈了,十分不爽,在讨论handout里直接加了一行「Don't forget your starting point; if you forget it, it will be fine」得到组里一致好评【请这样的玩笑再多一些哈哈哈】;组里的其他成员,其实大多都是对上面那句引文不大满意,可能是Quentin Skinner所谓「myth of coherence」的缘故,不少人还是不大接受这种很有点relativist的论调……
关于这个人,大概还是只能从作品中读出一些东西,比如怼人非常直接完全不给人面子【很荷兰,cf. 之前我传过他怼SI,以及他在academia上怼Osborn的那篇反书评】;比如八十岁的时候到莱顿火车站组织古代史专业老师组乐队,自己弹banjo卖艺【技术还不错】;比如写作的时候总用非英语来玩【有一次玩大发了把Vernant叫成éminence grise,被法国书评人怼了回去】;比如对法国人相当不友好【经典例子如:
All this may come as a meagre comfort to at least one category of readers, if they have managed to persevere so far -- those no-nonsense historians who deeply distrust everything that savours of fashionable theories, especially if they come from Paris. [Ter Unus, 30]
,也有过什么「这本书是在巴黎出版的,带有浓重的香水味」】……
正在和另一个ReMA小姐姐一起策划请老爷子来搞个informal talk,先写了封邮件过去【顺便吐槽了一下contextualisation任务是有多么困难,以及老爷子为什么你的老作品修订成意大利文以后UBL居然连买都不买害我找了半天】,发现老爷子直接用我的first name回信且说可以叫我Henk【我到现在都不敢喊chair叫Luuk啊】。
最后一个梗,老爷子吐槽了好久:为什么我要姓Versnel啊,每次被引用的时候都被Vernant压在下面!!!
Anyway,本学期的大论文之一还会再来谈Versnel的……又是一个开头结尾都在谈罗马但全篇其实基本上是希腊史的研究,真是不爽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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