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
查看话题 >说说日本的妖怪文化:妖怪的世界有真情么?
鬼怪神仙的故事大概是每个人从小就接触到的,因为神秘气息浓厚总是引得我们在那个奇异世界流连忘返。不知道大家听过什么鬼怪故事,我自小就听外婆说妖怪是吃人的,这令我觉着可怖,又很好奇,天黑之后就徒增了一层压力,好像神秘的鬼怪会突然出现。这些谜团伴随着年岁的增长逐渐消散开来,但妖怪的情节设定为什么会吃人?他们除了狰狞的面目,血盆大口的样子,冷酷无情的残忍,是否也有人类的情感?随着对妖怪文化的了解,发现这是一个无比丰富多彩的世界。在琳琅满目的以妖怪为主角的书籍里,鸟山石燕绘制的《百鬼夜行全画集》作为具有谱系性的妖怪画作的始创,经久不衰。下面我就以这本书为例,层层剥开来自于妖怪世界的遗憾与追求,那别样的人间情味。由于在此书之前已有其他版本的《百鬼夜行》面世,所以在谈妖怪文化前,先来看看这个版本的特色所在。
一、《百鬼夜行全画集》一书的特色
近年来,日本妖怪文化因一款游戏的出现,大行其道,雄霸手机屏幕。相应的日本妖怪类书籍掀起了一阵热潮。其实在这背后日本学者从民俗学、文学、绘画、美学等方面着手,早已建立起了相对成熟的研究体系,从民俗学家柳田国男的《远野物语·日本昔话》、《日本怪谈录》, 田中贡太郎的收集编写的《全怪谈》,再到京极夏彦对日本传统妖怪文化的再创造,写出独特的文学作品,比如“百鬼夜行”系列、“百鬼徒然袋”系列,《姑获鸟之夏》、《魍魉之匣》等作品,可谓走出了一条山水相间,宽阔无边的奇异之路。
除此,文学作品与绘画作品共生发展,互相影响,比如说著名的浮世绘画家鸟山石燕、葛饰北斋、歌川国芳都绘制过渗透着妖怪文化的绘画作品,除此还有河锅晓斋、丰原国周等。妖怪文化为他们的绘画生涯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感,创作出令人拍案叫绝的绘画佳品。
有关鸟山石燕的《百鬼夜行》画集,紫图文库在2014年出版过一套上下册的《百鬼夜行》图解版。因为是三十二开本,图画和文字穿插于同一书页,画面大小有限,很多细节之处没有充分醒目。除此,我还收集到一套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魑魅魍魉百物语》,这同《百鬼夜行》是一样的绘画作品,文字内容不同。这个有十六开本大小,明显比紫图文库的这一套更清爽一些。
这次再版的《百鬼夜行全画集》,无论从书籍的排版风格来说,还是内容的编排上都更胜旧版一筹。书名《百鬼夜行全画集》,这一“全”字很重要,一次性囊获鸟山石燕绘制的百鬼夜行全部作品,可令读者大饱眼福了。鸟山石燕的妖怪画作线条流动细腻,虚实相间,蕴含着一层扑朔迷离的韵味。这次再版采用了精装大十六开本,只一册,共527页,前面印制了一些篇幅很大的彩色绘画作品,有歌川国芳的《龙宫玉取姬之图》、《“百物语”游戏》,葛饰北斋的《笑面般若》与《阿菊》、《阿岩》,还有佐胁嵩之的《飞头蛮》、《犬神》、《猫又》等。除此,此书夹有一套四张的藏书票,上面是四幅鸟山石燕的画。另外,此书的独特之处在于,不仅篇幅更大,对每一幅画作还都进行了特别处理,用红色对画作的重点部分进行描线,要读者留意这里充满的神秘元素。
文字内容上变化不大,但还是在这简单地介绍一下:书中开篇有三篇引言,略谈日本妖怪历史;日本的《百鬼夜行》与中国文化的联系;妖怪的全盛时代与著名画师。可对日本的妖怪文化有个简单的了解,进而对理解这些画作有一定的助益。本书的主干分为《画图百鬼夜行》:上篇·阴、中篇·阳、下篇·风;《今昔画图续百鬼》:上篇·雨、中篇·晦、下篇·明;《今昔百鬼拾遗》:上篇·云、中篇·雾、下篇·雨;《百器徒然袋》:上篇·妄、中篇·间、下篇·冥四个部分。书的最后附了一篇除“百鬼夜行”中提到的妖怪外,对在日本的几位知名妖怪做了介绍,算是一个补充。
由于妖怪文化是一个较大的主题,除了围绕本书的特色谈日本的妖怪文化外,我会侧重《百鬼夜行全画集》中的中国元素;妖怪形象源于对自然现象的解读;妖怪文化与浮世绘画家以及妖怪文化与日本民间文学四个方面来说说这里的故事和较深层的趣味。
二、浅谈“百鬼夜行”中的中国元素
日本形态各异的妖怪形象,如果溯流源头,与《山海经》流传到日本有关。这本奇异的书给岛国的居民带来了丰富的想象空间,对本土的妖怪故事进行了补充、变形。将《山海经》中原始的妖怪故事,结合本土的宗教、习俗、风土人情等方面进行了再创作与再发展。
说起《山海经》,这部书大约写成于春秋末年到汉代初年,作者不是一个人。从内容上看,《山海经》大致分为《山经》和《海经》两个部分。《山经》与《海经》的字数因为版本不同,字数不大一样。大致来说《山经》的篇幅较长,《海经》少一些。
从内容上说,《山海经》蕴含丰富,无所不包,反映了原始初民用神话的角度去解释世界的结果。比如涉及到最早的宗教活动、巫术活动、民间习俗、天文气象等方面的内容,这也成为不同地区、不同民族后世的作家、画家创作灵感的源头活水。
拿《百鬼夜行全画集》中的河童为例,传说河童生活在山川河流一带,懂水性,非常喜欢恶作剧。虽然像个活宝似的小顽童,却是个残忍的小妖精。他会偷袭在河边喝水的人,吃他们的肝脏;他还好色成瘾,专挑少女的处子之身下手,强迫她们为他繁衍后代,河童没有感情,生完孩子,就将女子吃掉。
有关河童的传说来源有二个,其中一种说法是,它来自中国。据《百鬼夜行全画集》的说法,最早河童生活在中国黄河流域的上游,那时候他叫河伯。时间可追溯到战国时期,在魏国邺县的某个地方,雨水一到,下个十天半月,就会河水泛滥,百姓的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那会儿大家就觉得是河伯在作恶。如何阻止他呢?每年这里的百姓会献给他大量的财宝,供奉猪头羊肉这类祭品,特别悲惨的是,还要选一位年轻的幼女与祭品一同献给他。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逐渐家家户户再也不愿献祭,地方官下了杀掉河伯的命令,河伯终于忌惮,逃窜到了日本,成了后来的河童。这也是对自然现象不明时人类产生敬畏之心的表现。
再如“犬神”。《百鬼夜行全画集》引言二中写道:犬神是附着到人身上的狗的死魂,它其实来自中国《山海经》中的全怪。据《山海经》记载:犬封国(大戎国)的人都是狗的模样。犬封国有一女子,正跪在地上捧着一杯酒向“丈夫”进献。对照可知,《百鬼夜行全画集》中的犬神穿衣戴帽姿态傲慢地坐着,旁边一女童表情谦恭地伏在地上挥笔抄写着什么。两个故事都有一人一狗,同样都是人侍奉狗。
除此,这里还列举了《山海经》中的“天狗”与“鸦天狗”、给人们带来雨水的“雨女”和“帝之二女”、能控制昼夜寒暑的“烛阴”、源于《山海经》,但经过演化的“人鱼”、“九尾狐”变成的绝世美女“玉藻前”等等。按照此文的说法,据说70%的妖怪原型来自中国,20%来自印度,只有10%属于日本。但是不同文化产生的妖怪形象流传到日本之后,结合本土的特色,经过长时间的演化,形成了具有日本民族特色的妖怪文化。
三、妖怪形象源于对自然现象的解读
日本有许多妖怪,可谓百鬼夜行。这里“百”不是指一百,因为实际上要比这个数目多许多。有人专门研究这些妖怪的故事或身世,并且编辑成书。如宫竹正编著的《百鬼夜行全画集》,希年编著的《魑魅魍魉百物语》。这两种书都配有细腻的妖怪图画,作者同是鸟山石燕。 除此还有水木茂著的《妖怪大全》 此书收录764种妖怪、112种神明。
如此庞大的妖怪种类,想必不是凭空诞生,必有一个最初的生发过程。这就不得不谈起妖怪的来历,一个主要原因是,同原始初民对自然现象的解读有关。下面就以雪女这位知名的妖怪为例来谈谈这个问题。关于雪女的故事,《百鬼夜行全画集》与《魑魅魍魉百物语》两本正好可以结合着来看,因为同样是讲雪女,《百鬼夜行全画集》侧重讲故事,偏趣味;《魑魅魍魉百物语》侧重讲出处,较简短。
《魑魅魍魉百物语》记载雪女的故事最早出现在宗祇法师所著的《宗祇诸国物语》里,处在室町时代晚期,距今已有500多年。这个貌美的女妖除了有“雪女”这个富含冷飒之美的名字外,还有两个更加充满韵味的美名,即雪姬与雪女郎。有关她的传说,由于地区不同,存在差异。其中在岐阜县这个地方,口耳相传说,雪女如果上门要水喝,给她凉水就会被杀害。对照《百鬼夜行全画集》来看,雪女是无人见过容貌的绝世美人,性格冷酷无情,生活在深山老林里,是山神的下属,冬季时雪的来去都受她的支配。她常常将入山的男子吸引到无人之地,和他欢爱,再取食他的灵魂。或者将男子封冻起来,据为己有。
如果把《百鬼夜行全画集》中提到的这个传说与自然联系起来看,大致可发现它形成的原因。雪女掌握冬季的雪,可以将人冰冻起来,被冰冻的人通常寡居在深山之中。其实这种现象说的正是住在深山老林中的人,遇到大雪封门时的困境,或者说因为某种原因途中遇雪,跋涉不动,求助无人,终因冻僵而丧命的悲剧。
这种观点在《百鬼夜行全画集》中也有相关的解释:相传在日本古时,因为民智未开,老一辈的人特别相信一些鬼神妖怪的传说,甚至认为大自然的灾难就是由妖神鬼怪们掌控的,所有才有有关生活在雪地中的雪女的怪谈。
除此多提一笔,小泉八云编著的《怪谈》一书里也写到了雪女的故事,对照之间,会发现很大的改变。《怪谈》中大概是讲武藏国的两位樵夫,一位叫茂作,已耄耋之年;一位叫巳之吉,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某日两人途中遇到狂风暴雪,寻一无窗小屋过夜。老者体倦,早早睡去;巳之吉听着风啸与雪打门板的声音,有些惊恐难眠。就在这时,雪女潜入他身前,本想将他杀死,却因他俊秀而留他一命,并告诫他如果将这一夜的事告诉他人,他将遭遇大难。事后巳之吉发现茂作已死,自己遭遇到的冷艳雪女犹如梦境。翌年冬天,他巧遇一貌美女子,两人喜结良缘,生下十个儿女。他将十八岁的遭遇讲给妻子听。这才知道妻子就是雪女,她念及孩子的份上饶他一命,含恨离去。如果翻《百鬼夜行全画集》,最后结局却是她将丈夫杀死。说明小泉八云收集整理的故事是根据时代的变化,展现人类感情的真善美,有明显的再创作的痕迹的。
将前文提到的河童与雪女的故事综合来看,妖怪的来由在于对自然现象找不到科学的解释时通过想象力构造出的世界,之后通过口口相传,妖怪的形象愈加鲜明固定,故事逐渐饱满成形。在文学作品与绘画艺术等传统载体中表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后来人类对自然的认知逐渐明晰,那些可怕的妖怪,渐渐消失了狰狞的面孔,取而代之的是融合人类生活留痕的可爱面目,《妖怪婚礼画卷》就是如此。这亦是日本的妖怪形象在后世的画师笔下看起来那么可爱的原因。
四、妖怪文化与浮世绘画家
《百鬼夜行全画集》亦可以说是一本了解日本妖怪文化的普及性读物。可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全书的重要部分,即鸟山石燕的画,配以画作背景资料,编排上文字绘画并行。其中比较典型的妖怪有河童、鬼、天狗等。其次简单的介绍了几位其他绘制妖怪形象的画家们的画,有葛饰北斋、歌川国芳等人的作品。可是文字部分非常简短,只是一些简单的介绍。这不算重要部分的编排,却使之更加丰富多样,不同时代的妖怪画汇聚到一起,构造出绵延不绝的百魅之图。如果对妖怪画感兴趣,这将具有一定的阅读延伸作用。下面简单介绍一下本书提到的几位画家:
鸟山石燕,本名佐野豊 [lǐ]房,是江户时代中期著名的浮世绘画家。他绘制《百鬼夜行》,除了民间文学作品对其的影响,主要借鉴的是法桥寺岛良安撰写的《和汉三才图会》一书,本书出版于正德3年,即1713年。《和汉三才图会》是一本百科全书式的书籍,从书名来看,解释为:日本与中国的天地人三界的图画集。这位出生于1712年的画家,将此建立了谱系,用了一生的时间,绘制了《画图百鬼夜行》、《今昔画图续百鬼》、《今昔百鬼拾遗》和《画图百器徒然袋》四册妖怪画卷,共有二百零七种妖怪,奠定了他在妖怪绘画领域独一无二的地位。这些作品也对后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比如《妖怪大全》的作者,妖怪文化研究集大成者水木茂;还对日本小说家京极夏彦的小说创作产生了深厚的影响,他有名的作品《百鬼夜行》系列与《百器徒然袋》系列作品就是取材于此。 与日本传统的怪谈故事不同的是,京极夏彦的小说作品脱去了原本的情节内容,唯独保留了妖怪的特点,进行了全新的创作。
世界名画《神奈川海浪》是江户时期著名的浮世绘画家葛饰北斋的作品,本书介绍了他绘的《阿菊》、《笑面般若》和《阿岩》三幅作品。葛饰北斋本名叫中岛时太郎,少年时就表现出绘画天赋,当过租书铺和印刷所的学徒,19岁拜入胜川春章门下,正式开始学习绘画艺术。他早期的作品以美人画和风景画为主,后期浮世绘作品市场需求量增大,在这样的背景下,他绘制出了两部精品,《北斋漫画》与《富岳三十六景》,这亦是他的黄金时期。他的画作流传到欧洲后,对印象派大师马奈、高更、梵高等产生过积极的影响,他过世的一个半世纪后,被评为“千禧年影响世界的一百位名人”。
再说歌川国芳,他的作品《怪物忠臣藏》,看着不禁令人联想起日本的歌舞伎表演,画面通过人物的形象,动作营造出诙谐,戏谑的气氛。本书介绍了他著名的妖怪画《龙宫玉取姬之图》和《“百物语”游戏》。他出生在经营丝绸染坊生意的家庭里,年纪轻轻成为父亲的帮手,后来凭借绘画造诣与自身的勤学苦练,收入版画大师歌川丰国的门下,从此改名歌川国芳。与葛饰北斋一样,他早期的创作主要以山水画和美人画为主。较为中国读者所知的是,根据我国经典文学作品《水浒传》绘制的108位具有浮世绘风格的梁山好汉形象的作品。
除此,本书还介绍了月冈芳年、佐胁嵩之的作品。这些精美的彩色画作安排在书籍的最前面,令人感到惊艳与神秘。
五、妖怪文化与日本民间文学
除了《百鬼夜行全画集》,还可以结合日本民间文学作品来了解日本的妖怪文化。未接触日本的妖怪文化之前,如果说内容上有点接近的,我看过《聊斋志异》、《搜神记》、《世说新语》里面的一些故事,读来津津有味,掩卷之后内心还在故事中沉醉着,可谓意味隽永。翻看日本的书籍,寻找到比较典型的例子算是日本的怪谈类的故事。
《怪谈》和上诉比较,语言上有个明显的区别,这些中国志怪、任诞类故事是用文言记载的,而译介过来的怪谈类故事和现在的语言组织方式没有什么区别。 我接触的第一本《怪谈》是小泉八云编著的,可惜版本较差。去年市面上出现了一套田中贡太郎编著的《全怪谈》,与小泉八云编著的那本比较来说,从文学性这个角度说逊色不少;从故事的编排上,有一些篇目与东北人口头流传的民间故事比也差了一点。这倒要我有一点不理解它们被田中贡太郎看中的原因,也许是考虑到这个“全”字吧。正如介绍上说,“日本通”小泉八云编著了五十多个怪谈故事被奉为经典,而这位后辈编著的故事比五百个还多。田中贡太郎一生只专注于一件事,就是日日夜夜与各种怪谈故事耳鬓厮磨。
传统的怪谈故事具有教化作用,亦可感受到民间百姓的质朴情怀。明辨是非中常有的是善与恶这类二元结构的思维方式。与我们这边流传的《秃尾巴老李的故事》差不多,这是比较典型的一种故事结构。比如《雀森鬼影》、《戒指》、《贴身腰带》、《蓝布条衣裳》。
其中《雀森鬼影》是说一个男子,叫神中,他与妹妹相依为命。神中的课长对他的妹妹有意,但神中认为他人品不好,没有答应。课长为了报复,登报污蔑这对兄妹。妹妹自杀,神中也绝望地用三尺白绫结束了生命。故事的讲述方法正好相反,先讲作鬼之后的神中找朋友帮助,托朋友之手,以鬼独有的灵异的方法杀死了课长的朋友,正是那报纸的主编。 《戒指》与《贴身腰带》都是说女子通过灵异手段,对抛弃她的薄情郎的报复,《戒指》的结局非常惨烈。是说男子将女子的财产全部挥霍,并抛弃她另外组织家庭;《贴身腰带》则是出家人恋上女子的故事。本是两情相悦的两个人,但因戒规放弃了这段恋情,可女子还留恋于此,将头发缝在了他的腰带里,每夜就寝时,这腰带就如蛇一般钻进他的被窝。后来他用剪刀剪断了腰带。结局和缓。
《蓝布条衣裳》则是有报恩意向的。如果说这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循环,我是不信这点。反而,我看到的是无可奈何的人生境遇,遭遇冤屈的人没有办法为自己伸展正义,只能化作厉鬼来寻仇,何其悲也。反之做了善事,就一定能有好报么。也是未必。可有一点好,起码无愧于心,不会被某种愧疚感而弄得彻夜难眠,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彻夜难眠者,能反思己过之人,又是可交的对象。况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又说,能够改过,善莫大焉。这又是很复杂的。佛也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经历入世之苦才见菩提。但是自觉的人,身在安乐窝又怎能说不是另一种修行。可见这么理解下去,早已不是对与错,是与非的问题了。
之前看过一本井上顺孝的《神社众神明》,读后觉着日本的神比人多。神与鬼都是富有人情味的,非但不惧怕,反而乐于亲近。既然有了鬼、有了神,就有神社与奉鬼的石塔。延伸来看,是日本民族的民俗文化与独有风情。能把这种感觉传递出来的中国体验者,我觉得周作人与丰子恺二位先生的文章尤为出色到位。
要是详细说起来,还是特别复杂的,每一个鬼怪都涉及到故事的流变,来历,有的同民间信仰,民间节日相关。许多鬼怪原本不是日本本土的,就像前文举例的河童,这是很有趣的现象。似乎也能看出日本国民的某种内在的性格。 河童这个略可爱的鬼怪,他喜欢女色。关于这一点,我想到我读过的《日本意气》,与此一套的还有《日本幽玄》、《日本风雅》、《日本物哀》三本,现在我还是觉得这四本关于日本美学的书很值得一读。关于“色”的谈论,有这样一段我始终很喜欢,觉得它很有情味:
柳泽淇园在《云萍杂志》中这样写到:年轻时无色,便没有青春朝气:年老时无色,就会黯淡而乖僻。世间所谓的色气者,就是对所喜所爱的追求,并不单单是淫欲。士无色不招人眼,农无色不生嘉禾,工无色不显手巧,商无色没有人缘,天地间若无色,则昏天暗地,死气沉沉。故孟子有大王好色之辨。
理解这类故事,如果对日本的民俗文化有一点了解,体会得会更加丰富、有趣一些。比如说《一日江户人》、《大江户八百八町》这样的书。与说老天津、老北京、老成都一类文章有点相似。除了非常明显的盗亦有道的感觉之外,特别吸引我的是那种底层生活,尽管充满波折与艰辛,但是还是有许多富丽的色彩。作为人,这是很宝贵的部分,看了许多批评人性的东西之后,人也应该有要人自身觉得宽慰的东西。
关于民间文学作品,神话最早,通常涉及到人类起源,对自然现象的解释等。逐渐通过口头传播,发展为民间传说、故事。《百鬼夜行全画集》正是民间故事相对成熟后进行收集整理,成为鸟山石燕的绘画素材,开创并发展的系列性妖怪风格的绘画作品。奠定了他始祖的地位,其艺术魅力风靡至今。
所以说,《百鬼夜行全画集》里的每一只妖怪背后,都有一场悲欢离合,它来自于人间的情感诉求与心底最真诚的期待,在世时无法完成的心愿就成了遗恨。每一只妖怪背后都有人间未完成的愿景,那是来自于心底对真爱、对善意、对质朴的感情这些人性中最为美好的元素最为朴素的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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