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Duras
杜拉斯的文体实在是太美了。 但我一直到现在才有勇气读她的书。 我记得初中的时候,刚好有一个也喜欢读各种名著小说的朋友,我俩曾经在追求逼格和个性的道路上志同道合,相依为怪胎。但她永远比我先一步,我还在读郭敬明的时候,她追随韩寒(当时韩寒逼格比郭敬明高是真的),我听周杰伦的时候,她爱陈绮贞张悬,我听后街的时候,她开始混摇滚爱披头士。后来她喜欢过的小众歌手阴差阳错都红了,逼格降了,但她总能先一步找到下一个更好的追随对象。 记得一个小插曲,有次我们在KTV唱歌,她不在,但唱到曾经她喜欢过的那片小众歌手(后来都红了),朋友B说,哎,不觉得她真的品味蛮好。(尽管很不想承认)我说,嗯,真的是这样的。 总之,有年上奥数班,我和她坐一块,那年暑假基本就吹水了,听课应该是不存在的。那时候我还在艰难的啃梭罗这样的人生圣经,决定我的人生要像禁欲节俭高尚靠齐。她告诉我她爱上了玛格丽特杜拉斯,一个法国女人,她上周周记就写的她。然后她开始兴致勃勃给我讲杜拉斯传奇丰富的人生,情欲横流自我张扬的人生,八十岁还拥有一个二十七岁的情人的人生,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玛格丽特杜拉斯,从她的口中。 但很遗憾,我总是有一点点的反安利症,别人有时候越跟我推荐一件事,我心里有时候就会越不当回事,我不知道这他妈是什么奇怪的毛病。不仅杜拉斯,我和她的阅读世界有时候总就这样阴差阳错的错开了,十三四岁的时候,她跟我说她在读《飘》,哭的伤心欲绝,可那时候我才读完《1984》,沉浸在在政治迫害的世界里。高中我才读《飘》,我也哭得伤心欲绝,可那时候她已经去了另一所高中,关系也不像以前那么近了,转了一圈发现身边依然无人可以吹牛讨论,只能作罢自己继续默默为白瑞德哭。 (咦,我不是想讨论杜拉斯吗,为什么忍不住开始回忆起这位朋友了。 一回忆起感觉就刹不住车了。我还记得初中她借给我的余华的《兄弟》,那是我们一致喜爱的黑色幽默,后来为了余华,某个下午我站在书店看完了《活着》,当然也是站着哭完的,走出书店那瞬间像是灵魂老了十岁,一步步离开了福贵千疮百孔的人生。 终于高中某段时间,大概高二高三之间吧,我们刚好都在读王小波,终于可以分享那些书里笑死人的梗,我们为他尖叫,我们为他打call,那些在阅读里长途爬涉的孤独感都弱了弱。十七岁那年,我看了很多书,小说和哲学,甚至包括佛学,但我最终我发现小说家才能教我生活,我依靠王小波和米兰昆德拉存活过来,看到了更大的世界,我假装做了决定我的人生要怎么活着,我们应该热爱知识,追求有趣,让生活的苦难都举重若轻,如果可以,我们永远也不要脸色沉重的谈论人生和未来。当然,这些都是Bullshit:“如果可以” 就意味着 “不可以”。 我们曾经一起说过太多话,分享了很多书,现在我都不记得了。唯一印象深刻就是我们少有的,阅读世界的重合瞬间,其他全是我们错过的分享,比如曾经某一天她说她在读《百年孤独》,我摇摇头不感兴趣,大学我却疯狂的爱上了马尔克斯读完了他三分之二的小说,当然我还是没有读《百年孤独》。 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她送给我的礼物上写了一段话,大意是:很高兴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遇见同样热爱阅读的你。 是啊,阅读就是我们三分之一的青春啊,曾经遇见一丁点共鸣都要圈地供奉,像沙漠里看到绿洲,唐三藏见到如来佛祖。我们击掌热爱的过,读到的每一段文字,都好好留在我们的灵魂里。 有人一起分享过真是太棒了。 即使后来我们各自的品味野蛮生长,分叉到不同的路径。 即使以后我们的人生各有各的好。我们终于失去了最亲密也最近的时光和距离,可以随意分享那样的亲近。 大学军训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长得蜜汁像她的人,但其实没什么然后。 我记得我告诉她图书馆第几层哪个房间是专门放人文图书和小说的,她说咦,你很喜欢看书啊? 我说,还好啊,你怎么知道? 她说,不然哪有人军训期间就跑去摸清楚图书馆什么层放什么书。
说回杜拉斯。大一,我只看了她的《写作》,当然我无数次看到《情人》那本薄薄的书躺在我经常去逛的那排书架,但我就是没有勇气拿起来看。 我知道王小波深受杜拉斯影响,在《沉默的大多数》里他经常提到这本小说,他甚至把《情人》这本小说的风格定为他最想达到的那种高度。很多人认为这部小说情节混乱,絮絮叨叨,不明所以。不,不是的,王小波认为这种碎片化是刻意的,甚至不能用碎片化来形容这些突然跳出的内心独白和回忆片段,这些顺序是经过精心安排的,才能让整部小说散发出迷人,诗意的气质,并且一气呵成,力含千钧。但这和普鲁斯特的意识流风格不一样,普鲁斯特是在不断地分支交叉添加新的东西,杜拉斯是在删繁就简每段话,在保存她每句话那巨大的情感能量的同时,删去每个多余的单词,每段多余的描写。 小说去情节化,人物模糊化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概念了,这意味着小说主人公的外部特征无足轻重了,从卡夫卡开始,我们可以不再需要知道主人公叫什么名字,他可以叫K,也可以叫Q,他的年龄,相貌甚至性格都消失不见,我们是通过主人公的内心活动和当下反应来把握这个人。 《情人》里也像是这样,没有那么彻底,但你可以窥见杜拉斯那种倾向,在这里,所有人的社会身份和伪装都可以不在,因为她下笔直击所有人的心脏: Fear, Love, Desire, Hate and Lonely 就像是时时刻刻在问,定义一个女人的究竟是什么,是绝对的爱情,还是永无可避的孤独? 是破碎畸形的家庭? 是欢愉片刻的性欲?还是回首青春时依然如昔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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