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牛、气蛤蟆跟一个做臭豆腐的屁故事
今年五月份的樱桃季,我是吃了小樱桃吃大樱桃,每个周末都在去吃樱桃的路上,最多的一天三个人摘了七十多斤。自个儿吃了多少就不用说了,反正是以樱桃当饭的。然后我的肚子就极其不舒服,各种症状,一直拖到八月份,我去找了医生,确诊是肠易激综合症(IBS)。
IBS在我身上的症状,一共有三。
一是肠子里仿佛住了三百个红眼睛公牛,如果早上进食了凉菜或水果,不出三分钟,公牛们必然拼死逐出,一滴不留。我常常觉得食物刚刚到胃里呢,肠子里的公牛就抛蹄尥蹶,一阵胡踢乱蹦,离马桶远了都怕来不及。
二是肠子里仿佛住了三百个气蛤蟆。如果晚上吃了水果,公牛们休息了,气蛤蟆上场。乡村夏日雨后,蛤蟆们“咕-嘎-咕-嘎”地叫起来,公蛤蟆颌下气囊一起一伏,胀出雪白皮肤,都半透明了。伸出四肢浮在水面上,重心很不稳,不小心就翻个肚皮朝天,爪子划拉半天也翻不过身来。水果下肚,蛤蟆鼓气,鼓了再泄,泄了再鼓,此起彼伏。
三是跟气蛤蟆相配合的,肠子里还住着一个古法制作臭豆腐的人。他住在蛤蟆出气口的尽头,给泄出的气点睛般地加上臭豆腐气息,使它有声有色有气味,一样不缺。看日本古画有“屁合战”,觉得在我症状最重的时分,定能打个头阵,一屁当先,一往无前,天下无敌,成就一片屁事业,打下一片屁江山。
有天我准备睡觉了,俩蛤蟆叫了一声,泄了气,做臭豆腐的给加了点儿老卤,这房间没法要了。我俩搬到另一间去。我爱人抓紧时间,争取在另外的蛤蟆泄气之前睡着了,留下我思考人生,细品滋味。我一直有个疑问,放屁这个事情是否必须是在清醒状态之下?看《好兵帅克》里,贪吃的巴伦睡着了,“因吃得太饱而屁声大作”,看样子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可以放屁。但括约肌如果任由气体出去,固体和液体是不是也可以出去?这不就“失禁”了么?失禁了还了得?可惜我睡着了不知道,没法验证。朦胧之间,我爱人起身上了个厕所,他回来后,并没有倒头就睡,而是俯身向我。我眯起眼装睡,觑见他上上下下闻了我一遍,叹一口气,睡了。早上起来,我质问他:你闻我干啥?他说:我那时候不大清醒,觉得你臭掉了,闻一闻确认一下。
整天跟公牛、气蛤蟆、做臭豆腐的鬼混终究不是个办法,我遵医嘱戒凉菜、戒水果、戒麻辣、戒冷饮冰淇淋,再加上我以前就不能喝的刺激性饮料,茶、可乐、咖啡、酒,乳糖不耐受不能吃的牛奶及其制品,不爱吃的蘑菇、冬瓜之类蔬菜,等等等等,生活里的“吃喝”二字的范围,变得极其有限。
把这些都戒了,吃药,吃热菜,喝热汤,公牛们暂时安抚住了,蛤蟆们暂时休眠了,做臭豆腐的暂时撤摊儿了,我的忍让带来了暂时的和平。但我清醒地认识到,他们都还在,等待我意识薄弱放松警惕馋痨发作的时候,再来一场驰骋。
前些天一起去大吃樱桃的战友又邀请我同去大吃无花果,我回她“胡吃海塞的日子过去啦”,她回我“觉得有些凄凉”。我爹妈七老八十了,冷凉不忌,每天吃水果的时候必心疼我“水果虫子离了水果这日子可咋过”。我爱人吃水果的时候不大说“真好吃”了。人生实苦。
努力复健中。即使再归来,也必不会是当年任性模样,允许任性的日子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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