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是世界上最大的备胎

一

我同事的一个朋友，26 岁的女孩儿。工作两年，收入到了还不错的水平，在北京的生活有了一点小起色。

但最近，她家里出了很大的变故。她爸查出癌症，和谁都没说。确诊两周后，他趁家人都不在，不声不响地喝农药自杀了。

这位父亲刚 50 出头，生活在安徽的一个小县城，没告诉孩子是不想拖累孩子，不想成为家里的负担。

人就这么没了。

我每天看大量读者留言，很多 20 到 30 岁的年轻人都觉得自己特别累。但他们常常忽略了，父母也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咬紧牙关，恨不得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抗。

他们总打电话问孩子辛不辛苦，惭愧帮不了子女，却很少主动讲自己的难处。

二

我还知道一个类似的故事。一位同事，今年 34 岁，当年他从河南农村考到市里最好的高中，又考到北京上大学。

大学时，他同时担三份家教，假期回家就到工地上挣学费。29 岁以前，他从来没睡过 7 小时以上的觉，刚毕业时为了省钱在京郊租房子，通勤就要两小时。

他小学文化的父亲常给他打电话，却只会问吃了什么，最近生病了吗？

他不耐烦，常常讲两句就说“好了，我知道了”，匆忙挂掉电话。

毕业、找工作、失恋、什么难事他都没和父母说过，知道他们帮不上。

“二十几岁的时候甚至在心里埋怨过他们，心想要是你们条件好一点，我也不至于过得这么寒酸。”

但准备买房那年，他爸一下掏出了 50 万。父亲告诉他，这两年行情好，这是卖菜挣的。他不怎么信，去问姑姑，知道父亲把老家一处房子卖掉了，又和亲戚借了 15 万。

为了还钱，60 岁的父亲硬是求着去亲戚开的超市打工。那年春节，同事提早回老家，去超市找他爸，老远就看见父亲正从卡车上卸货。

父亲一见他就慌了，像小孩儿做错事一样，撒谎说自己是来帮忙的。

“我本来想训他说你老了还折腾什么，但那个时候，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告诉我，那一刻本能地感到惭愧：“如果我再争气一点，我爸也不至于老了还这么辛苦。”

谁都有生活得不体面的时候，年轻人可以抱怨这种不体面，并且通过努力试着改变不体面。

但父母，很多时候只能在儿女面前小心翼翼地掩藏不体面。

三

我们这一代人的父母，尤其放不下对孩子的责任，他们经常比我们还急，焦虑着买房、攒钱，子女能不能结婚。但是，他们不再年轻了。

已经过了 50，他们中有些人不愿退休，有些人不舒服也不敢去医院，还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帮你攒首付，未来还要帮你带小孩。

小区门口摊煎饼的阿姨今年夏天失踪了两个月，回来一问是儿子结婚了。

她在北京摊了十几年煎饼，到今天还在住每月 1200 的合租大院。

给儿子付了首付，终于熬到儿子成家，她还是要回北京。

她想着小两口还要还几十年月供，想再帮着点，“我就这点本事，再过两年就干不动了。”

54岁，她还站在街口卖煎饼，年龄增长，她的腰椎和肩膀早开始疼痛。

很想再为你拼一把，可是力不从心了。

四

但现在 20 到 30 岁的年轻人，和父母的成长环境完全不同。父母努力的方式，经常得不到年轻人的认可，甚至被他们嫌弃。

一个 28 岁的读者曾告诉我，过年回家一共才 10 天假，父母安排她见了 6 个相亲对象，还旁敲侧击暗示她也老大不小了。

要回上海时，她爸开车送她去机场，念叨着最后一个相亲对象不错，工作稳定、家境好，人也老实，让她再接触接触。

她终于没憋住，朝她爸劈头盖脸一顿发火：“我念书不是为了嫁个好人。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还没结婚给你们丢脸了？本来想养个女儿早早嫁出去增值，结果我年龄大了担心贬值了？说到底还是为你们自己。”

呛得她爸一路没话。

等到飞机落地了才收到她爸的微信。先是很认真地道歉，接着写他也老了，每次看她一个女孩子自己拖着皮箱从上海到家来回奔波就很难受。

“再过几年，爸爸就拉不动你的皮箱了。”

她说自己一瞬间就哭了。她刚落地就打开手机，其实是盼着给暗恋对象发个信息，但先看到了爸爸的。

为什么对不喜欢自己的人都如此温柔，但对最爱自己的爸爸却要狠话说尽。

五

年轻时，我们总是醉心追逐我们喜爱的，不太在意爱着我们的。对陌生人微笑，向广阔的世界展示理想，却不愿和爸妈多说什么。

父母仿佛是世上最大的备胎。

我们以为他们会一直都在，回头就在，所以就任性地往前走，根本不回头。

龙应台当了母亲，有一次送 16 岁的儿子去美国交换，她在机场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等他最后回一次头，却没有等到。她说渐渐明白了和儿子的关系：

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她对儿子的态度很旷达，但这没有减少她的不舍。而更多的父母，很难接受“现代作风”，无法对孩子完全放手。

所以在子女眼里，父母有时真是又烦又笨，总问你考公务员还来得及吗？给你发一些无用甚至可笑的养生偏方或楼市小道消息。

你跟他们说用不着、没必要，他们却总放不下，信息还在一条条来。

他们的方式，在你看来可能笨拙且无用，但大部分时候，这是他们唯一会的方式。

你很难阻止父母为你付出的急迫心情，但你能做到，别一棒子打死所有笨拙而粗糙的善意。

你也应该尽量照顾好自己，过得好一点。更多运动、更健康的饮食、更进取地工作。让他们少些担心。

那个被逼着相亲的女孩后来再回家，和父母详细地讲了未来的打算。她告诉她爸，自己不是不想结婚，只是不想将就。

他们各退了一步。她爸答应 3 年内不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她也更加积极地认识各种人。

他们部分地和解了。

在子女看不到的地方，不再年轻的父母也在默默拼搏。

一边被你嫌弃思想落后、絮絮叨叨，一边拼老命给你攒首付的，就是这么一群人。

读后思考：

哪一刻，你发现了你不知道的父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