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莆田系”医院的两次真实就医经历

曾几何时，魏则西这位21岁年轻人的“非正常死亡”，将百度竞价排名、莆田系民营医院、军队医院和武警医院都推上了风口浪尖，并且有媒体指出——
“绝大部分军队医院治疗妇科病，男科，皮肤病，不孕不育，痔疮，肝病，牙科，眼科，整形美容，性病，增高，这些相关的科室都已经被承包出去了，大部分指的是多少呢，具体来说就是99%以上的非三甲的军队医院，武警医院的这些科室都已经是莆田系医院承包出去的了。”
当时，在一份关于全国莆田系医院的名单里，我看到了我曾经就医过两次的广州解放军458医院。
之所以会去这个医院两次，我个人对军队医院并没有很多人提到的那种信任感，仅仅是因为：一是离住处近，二是朋友公司的体检定点医院，感觉比较靠谱。
一
第一次，是2015年2月，急性肠胃炎。在上吐下泻一整晚一个上午之后，我几乎是爬去了458医院。在一楼挂号，出示了医保卡后，忘记是什么科室了，医生说，如果身体虚弱无力，可以考虑吊个盐水，补充体力。加上治疗的药，七七八八一共446元。
想着感冒发烧这种小病也得好几百，我当时全身痛得走不了路，觉得几百块钱也是合理的。直到现在，因为不太了解这个病在其他医院的治疗情况，所以也不好说458医院有没有坑我。
第二次，同年4月，带状疱疹，这是458医院给我的诊断。因为我有过严重的过敏，所以对于皮肤起红疹起水泡这种事特别上心，生怕又是一场身体的大作战，现在想想，可能正是458医院皮肤科最常利用的病人心理——害怕吃苦、害怕难治。
和第一次不一样的是，不是在一楼挂号，而是在三楼，皮肤科单独挂号。当时朋友就嘀咕，这个科室可能是被承包出去了。我当时没有在意，因为对医院，尤其是三甲医院的过度信任，让我毫无顾虑——是的，现在想来，这也是“莆田系”承包商们所假借的华丽外衣。
后来进了科室，是个中年女医生给我做检查，她看过我身上的红疹上，一口咬定：哎哟，你这个严重了！是带状疱疹……blabla跟我说了很多这个病有多严重，感觉我再不治疗就要危在旦夕了。
带状疱疹我见过。读研时室友也得过，因为耽误了一些时间去就诊，我室友颇受了些苦，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神经痛的苦恼中。说真的，我当时听医生那么一说，联想到我室友当时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备受折磨的日子，也是有些怕。
那位皮肤科的女医生刷刷两笔，让我先去做检查。检查费一共430元。我乖乖地去做了。做完拿着检查报告回到科室找医生，她说，你这个就是带状疱疹，我们现在有个激光疗法（好像是这么说的），很有效，做X次就能根除，不然以后复发，有你受的。
具体几次我已经忘了，我问费用多少，她瞄了我一眼，说最便宜也要800元，要是想要效果好，就要1200元。我当时有点犹豫，倒也不是因为对医生的怀疑，而是想到公司商保报不了那么多。我说我考虑一下。她见我犹豫，马上又说，要不你就先开药试试，不行再来看。我还是说我考虑一下，然后出来跟朋友一说，他说怎么可能那么贵，你要不问问你亲戚。
他这么一提醒，我就想起我还有个亲戚，是华农医学院的退休教授，我打电话过去，老人家问清楚情况（还不知道费用的时候），表示很相信医院，说医生要是确诊的话，应该不会错。他安慰我：带状疱疹很常见，不是什么大病，不要紧张，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由于已经退休了一段时间，他表示自己不了解现在最新仪器，他说，也有可能医院有了更先进的技术，可以缩短时间和减少痛苦。
二
真的，直到那个时候，我和我那位医学院教授，还是很相信458医院。在我把费用情况告诉教授后，他可能心里有一些怀疑，但458医院是三甲呀，按理说谁都很难怀疑会出问题，他只是建议我：如果不是很严重，可以到中山大学附属医院看看。
我还是在458医院开了药膏，拒绝了使用女医生所说的“激光疗法”。药膏涂了一天吧，没啥作用。又隔了一天，我去了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皮肤科，诊断结果是：丘疹性荨麻疹。我当时还反复跟医生确认：真的不是带状疱疹？医生头也没抬地回答：肯定不是。然后给我开了药膏和药片，一共103.26元，也没有做任何检查。
红疹很快就消失了。中山医的医生说大概要一周，好像当时3-5天就基本好了。
二
后来我走公司帮购买的商业保险流程，458医院的两次报销款刚下来，中国人寿保险就更新了对我司理赔指定医院名单，从中剔除了458医院普通疾病的理赔，只有遭受“意外”事故在该医疗机构进行诊治期间所发生的医疗费用，中保才给予补偿责任或住院津贴给付责任。
这意味着什么呢？保险公司如何评估理赔医院我不懂，我想大概是：亏钱的生意他们是不做的。
三
如果不是魏则西的事件，如果不是这么多调查记者对军队医院的科室承包内幕曝光，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广州458医院在诊断如此常见的病例都能出错，甚至是在做了专门的检查后还能“误诊”。而我，作为记者，连同我那位华农医学院教授，对广州458医院提出的“新式”疗法都如此信任，更不用提那些病入膏肓，甚至相信百度搜索出来的“特效疗法”的普通病人。
还有我们的父母，他们甚少使用互联网，基本分不清哪些搜索是百度广告哪些是正规医院。就算他们认识哪些正规医院的官网，也不太可能知道，这些医院都有哪些科室被毫无医学背景的“莆田系”游医们所占据。
网上流行的靠官网区分一个医院的好坏，在广州458医院的官网也是不太适用的。乍一看，458医院符合“好医院”的标准（很可能大部分科室是正常的，这个有待考证），但是拉到最下面，科室链接那两行，那些可疑的男科、皮肤科、整形科、生物治疗科等等赫然在列。在“皮肤科”的简介里，出现了疑似“坏医院”的那种“专家在线为您解答”和“权威专家在线预约”。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说明问题。如果不是全国莆田系民营医院名单的曝光，我们普通人可能很难根据常识去判断哪些医院可信。
但这份名单的曝光，是否影响了某些医院里的正常科室，是否会引起广大群众对医院对医生的全面恐惧和否定，是否会加剧医患紧张？是否会让一个健康人从此讳疾忌医？
真的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