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个子艾怡良
艾怡良带着一串笑声进门,连坐下都让人感觉到了喜悦。长发大波浪,别到一侧垂至胸前。皮肤小麦色,五官轮廓鲜明,眼窝深陷,看惯了面无血色的白和清一色锥子脸,这样的面孔出现在面前,一颦一笑都鲜活无比。来见我前她刚刚踩完单车,这是她一直坚持的锻炼方式,一个劲儿往前踩,顺着太阳的方向冲,流汗很爽,发泄很爽。得奖后很多时间都因工作繁忙压缩了,唯独这一项,怎么减也减不掉。
金曲奖给了她莫大的鼓励,被肯定的喜悦从言语间透露,渗透到每一个音节与分贝。她说自己就是希望被肯定的,一句赞扬会让自己充满力量。唱完了会问别人我唱得好不好,好是哪里好满分十分能打到几分,扣分在哪里?
这些年最大的感受是,妥协在慢慢减少。每张专辑进步一点点,到拿到金曲奖提名,发现自己能够说服别人。按照对自我定义,她的第一张专辑偏向大众情歌,比起后两张个性十足的原创作品,更有探寻市场方向的意思。虽然拿到金曲奖最佳新人提名,但现在回过头看,路线还未成熟,连嗓音都还是选秀阶段的凭直觉发声。出了专辑不久就开始来内地连续参加《中国最强音》和《中国好声音》,前者有好成绩却没遇上节目大火,后者节目大火偏偏中途折戟,盲选被剪,小组赛被淘汰,早早回了台湾。回望当年,她的解释是:“我做做做,吞吞吞,好像真的揉出什么东西,慢慢这个空间越来越大,别人愿意成全你,相信你,去开发这个空间,懦弱的心态被宽恕了,妥协成了一种圆融。”
可是温吞妥协怎么会有《大人情歌》里那么激越的情绪呢?那大概是艾怡良最痛苦的一段时间,自信满满去参赛,还带着选秀冠军、发片歌手的光环,却草草收场。回台湾后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每天早上带着愤怒醒来,起床第一件想法就是,我要做点什么,发泄今天份的愤怒。家里的房间不知道收拾过多少遍了,连墙上的漆都重刷了好几遍。难受的时候画画,写歌,从小的兴趣成了宣泄的窗口。这股情绪放在《大人情歌》里,急吼吼,苦哈哈,朝全世界控诉。直到有一天,睁开眼睛,竟然没有愤怒了。是不是该安静的想想未来怎么办?是不是该好好思考下接来下做什么?
艾怡良习惯用画笔记录情绪。她四岁就拿起画笔了。高中、大学都念美术班,毕业后成了一名传媒公关。工作的第一年,她接触了不少设计案,也处理一些排版,客户频繁要求调整,有时移动一个点,有时增删一条线。“我是艺术家,我唯一会的、唯一能抒发自己的东西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舍不得,我想留给自己。”她辞职了,这一年的工作让她疲惫不堪,她决定暂时跟美术说再见。问自己什么时候最开心,应该是在台上唱歌的时候。
辞职第二天,她跟妈妈说:“妈妈,我要去唱歌,我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说完便开始找各地驻唱,一家家问缺不缺歌手,直到问到一家需要爵士乐手,她单枪匹马去了。于是有了《超级偶像》冠军,有了后面的事情。
愤怒的缘由早就有了端倪:大学时期,因为个子不高,艾怡良迷上了高跟鞋,最狂热的时候,没有15公分以上的鞋子她都不穿,穿到脚趾变形、指甲外翻,像裹了小脚。鞋跟会不小心插进水沟盖,演出时还遭遇过在舞台上滑倒直接卧躺在地。现在她发现,原来少穿5公分,真的不会丑到哪里去。
这大概和她在《中国好声音》唱《他不爱我》的心态是类似的,艾怡良分配到的段落并没有太多高音,她听这首歌许久,想象中的心情不是大大方方声嘶力竭,是关起门,和家里的猫细细的聊,聊够了让自己冷静下去洗个澡,借着水声可以哭得更方便。她这么唱了,被淘汰了。好吧,于是 “这是艾怡良失败的战役,对我来说,这个失败太完美,它逼你去思考所谓的自在是什么。”
自我认定与自我怀疑纠缠,于是愤怒成为日常。愤怒消解后,她想通了,以前歌曲是情绪的载体,承载艾怡良的兴趣与快乐,现在则是负载她的思想与成长,还负载未来的期许。
于是有了《说艾怡良》。
这段话写出来不过几百字,但却耗掉了两年半。这时候再来想她说的温吞妥协,以及她回忆中的小心翼翼,大概与这段经历有关。又想到之前媒体报道,得之金曲奖提名她兴奋倒地云云,可想这份肯定的分量。
艾怡良种过薄荷,爸爸教她,薄荷里加一点水就能快高长大。她期待自己像薄荷一样,一点水就能疯长,越爬越高,开枝散叶。可她发现,风一过,薄荷很容易倒,倒了之后就会死掉。机缘巧合,她在花市买了一棵铁树,养了几个月都没怎么长,但生命力极强。一个礼拜浇一次水,土全干了再浇,铁树能够把每一滴水都吸得干干净净。“铁树就像老乌龟,每天只能长零点零零一公分,但是长大之后铜墙铁壁无坚不摧。但是薄荷是风一吹就倒,有时候想,这么快的成长,得到的收获真的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吗?”
“我试着当过薄荷,也被风吹过了。开始养铁树之后,慢慢地发现它挺可爱的,我要不要试着跟它学一学。家里的薄荷就剩下一小盆,薄荷很好养,但是它很难维持。它能够疯长,但现在的我看的不是生长,而是续航力,是耐心。”
告别了高音嘶吼和回锅肉选秀死循环,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真好啊。
更直观的的开心是,面对面看见她,真诚而爽朗,笑容里没半点苦痛。可又联想到她的歌,大部分都是痛苦的。问她为什么,她说这些最容易激发情绪,失恋的自己,被甩掉的自己,不成熟的自己,怎么痛苦怎么来,一边写一边哭,到后来一边唱一边哭。虽然已经是几近尘封的往事了可是想起来还是会哭。爱情在她身上有占有什么位置呢?极度渴望,有点害怕,无比珍视,期待拥有。
前男友和她年龄差了一截,比年龄更让人却步的是成长不能同步,最终惨淡收场。不过也好,至少为她的创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这并不是段美好的回忆,也不忍细问。幸好,她现在能盯着我的眼睛说,我现在状态好很多了,一个是因为金曲奖,一个是因为有了新男友。
看着她开心得合不拢嘴,八颗牙齿齐整排开,真想说一句,诶,要继续开心下去哦。
也要继续写下去,唱下去啊。
热门话题 · · · · · · ( 去话题广场 )
- 收集春天的季节性快乐时刻 736.9万次浏览
- 译者生存实录 新话题 · 716次浏览
- 我在春天的随手读 1717次浏览
- 春天的影像诗 3.2万次浏览
- 你怎么理解“电影观后感”的意义? 6.5万次浏览
- 我“弃读”的那些书 18.4万次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