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就去看看他眼中的风景?
这个题目是大佳网“我的书”节目为了配合“旅游月”的主题给出来的访谈主题,内容主要是谈谈我的这本书:《寻找村上春树的东京》
然而看到这个题目我吓了一大跳,心想我不过是写了一本和村上春树有关的东京旅行笔记,该不会因此被认为是无聊的宅女跟踪狂吧……
不过说起来,我格外喜欢东京这座城市,倒也不能说和看过的那么多日本小说以及日影日剧完全没有关系(假设我喜欢的作家是谷崎润一郎,说不定我会喜欢京都多一些?在入坑大河剧之后,我还真的对京都更感兴趣了一些)。
喜欢城市风景的人难免是被加持在城市本身之上的历史文化所吸引,不然说穿了任何一个城市不都是一堆钢筋水泥加一堆人而已嘛。如同《午夜巴黎》里的巴黎,是各种浪漫主义极致想象下的幻影。对于吃这一套的人来说,塞纳河边随便一个拿着法棍的巴黎女人,都闪烁着黄金时代的文艺气息。而对我来说,我一直没有找到一个非常想要去巴黎的理由。同样地,当我在函馆对着一块“新选组屯所迹”的石碑,被想象中土方岁三在此英勇作战的画面感动得热血沸腾的时候,大部分人也无非去函馆山上看看夜景,然后留下“函馆也没什么意思”的印象离开了。
所以,或许应该说,喜欢一座城市,是因为这座城市里烙印着你所喜欢的生活方式和记忆吧。
其实我不认为村上春树对于东京这座城市,有着海明威之于巴黎一样的偏爱。你只要把他当做一个对东京非常熟悉的当地人就好了。他知道这座城市哪里有安静的适合散步的地方,哪里适合发生浪漫的邂逅,哪里适合对喜欢的男孩子表白,哪里是观赏新宿车站十几条铁路交汇的最佳位置,哪里可以坐在湖边读一下午的书,哪里能买到好吃的炸肉饼。
这些不正是一个不想只做游客的旅人想要了解的么?
如果你又恰好被他笔下的故事所打动,你眼中的东京,便又多出一些不同的意义。
说到底,那并不是别人眼中的风景,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独家记忆啊。
以下是我根据采访提纲准备的答案,但是很多在现场并没有机会讲出来,所以就放在这里好了。
l 村上春树对你意味着什么?
村上春树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非常适合当下的年轻人阅读。我们的生活方式和村上春树笔下的主人公越来越相似,比如一个人住、从事自由职业、和朋友往来不多,有自己的爱好(读书、听音乐、养猫、跑步),有时感到孤独、焦虑、无聊,但是依然选择过这样的生活。读他的作品很容易产生共鸣,会让人觉得“啊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的”。
l 喜欢村上春树,你做了什么事?
我读过村上春树全部的作品,除了小说还包括一些随笔,游记,超短篇故事集,还有作品中提到过的音乐CD。村上春树作品里提及了很多有趣的东西,比如料理,比如西方音乐,还有威士忌。可以说我是受村上的影响才开始喝威士忌,听沙滩男孩和爵士乐的。当然也包括去东京旅行,他在东京居住过很长时间,故事大多以东京为舞台。因此我会产生想要去书中提到过的地方实地看一看的想法。对东京和日本有所了解之后,会对村上的作品有更深的理解。也想把这些感受写下来,分享给更多和我一样喜欢村上春树,喜欢日本文学的人。
l “精神偶像”:你是喜欢村上这个人更多点,还是他的作品更多点?
其实对村上春树本人谈不上了解。因为村上的作品以虚构的内容为主,但是其中也会添加许多个人的趣味,比如对猫和食物的喜好。而且他的作品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幽默感,本人应该也很幽默。但是首先肯定还是认可他作品中传递出来的价值观和人生态度,进而认同作家本人。
l 与村上春树的渊源:什么时候喜欢上村上春树和他的作品?最喜欢哪本书?
刚上大学的时候,读过《挪威的森林》和《海边的卡夫卡》,当时觉得小说的基调有点灰暗,并没有很喜欢。后来在朋友推荐下读了他的一些短篇作品比如《遇见百分之百的女孩》,反而觉得很有意思。再然后就是读了“青春三部曲”,那时可以算是很喜欢村上春树的小说了。过几年又重读《挪威的森林》,才真正体会到这本书的独到之处。很难说到底哪一本是最喜欢的,但是《挪威的森林》确实是一本很好的小说。它里面有很多经典的元素,比如青春的迷茫,比如说不出口的爱,比如永远的失去和告别,是要到一定年龄才会有深刻的体会。这也是它的经典之处,值得一读再读,而且不同的时间读,会有不同的体会。
l 什么契机开始决定要去看一看村上笔下的东京?花了多长时间去这些地方?
在我准备去日本旅行的时候,我最先想到的城市就是东京。因为读过很多村上春树的作品,对东京有一种非常熟悉和亲近的感觉,很想看看现实世界里的东京和小说中的到底是不是一样。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查资料规划行程。因为很多地方并不是常规的旅行攻略里能找到的,比如和敬塾,大塚,神宫球场。需要自己在地图上找到这个地点然后再查找路线。甚至于没有任何人提到过如何在神宫球场买票看棒球比赛,为此我还不得不专门上日本的网站查看日文原文。所以我把这些内容都作为小贴士放在了书里。
l 书中说到“村上春树的小说里,存在着另外一个东京”那么,村上笔下的、小说里的东京是什么样的?
大多数人印象里的东京是热闹、繁华的大都市,是娱乐和购物的天堂。但是村上小说里很少涉及东京的这一面。他小说里的主人公大多生活在比较有生活气息的郊区,比如吉祥寺,或者是品位高雅的青山、赤坂一带,如果要工作或是喝酒才会去涩谷和新宿。游客比较常去的浅草、皇居、迪士尼乐园,从来没有在他的小说里出现过。而他对于新宿和涩谷这种非常热闹,消费主义至上的地方也是抱着一种相对负面的态度,常常被用来反衬主人公的孤独和迷茫。和一般人是完全不同的角度。
l 亲自去到东京后,亲眼看到的东京又是怎样的?
东京是个非常神奇的地方,只有你亲自行走在这个城市里,你才能感受到它独特的魅力。和想象中并不完全一样,东京确实有热闹繁华的一面,但是我没想到拥挤的东京也有很多非常寂静,空旷,适合散步的地方。许多时候走在街上会非常惊讶,不明白三千多万人口的城市怎么会这么清净。当然可能和我去的地方并不是常规的热门景点有关。
l 当小说里的东京和现实里的东京交叠的一瞬间是什么感受?
感觉自己就是小说里的主人公。比如从和敬塾出来,一路走到早稻田大学坐都电荒川线去大塚,心情就和《挪威的森林》里去绿子家赴约的渡边差不多。都电荒川线沿途非常有东京下町的风情,坐在电车里看着窗外的风景就会忍不住想,绿子是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呢?第一次去绿子家的渡边大概也这么想来着。到了大塚之后看到的街道和房屋也和小说里的描写非常相似,好像会有一个和绿子一样的女孩出现在二楼。那一刻觉得自己就是渡边。
l 在二十几个东京坐标中,哪几个印象最深?
东京的电车站都很有特色,比如绿子和渡边相遇的四谷车站,多崎作喜欢的新宿车站,岛本出现的涩谷车站。还有吉祥寺,因为吃到了村上推荐的超好吃的炸肉饼。还有就是神宫球场,在村上决定开始写小说的地方看一场棒球比赛的体验是无与伦比的。日本人看棒球赛的气氛非常好,让人热血沸腾。还能看到漂亮的啤酒妹,买一杯啤酒一边喝一边看比赛,仿佛能体会到村上突然下决心写小说的那种心情。神宫球场外苑的跑道也是村上春树经常跑步的地方。
l 走完这些风景后,回来再看村上的书,有没有新的感受?
回来之后我又重读了一次村上的小说,阅读的过程中会自动代入在东京看到的风景,好像电影画面一样。而且有些小说的情节要切身体验过之后才有正确的理解。比如以前读《国境以南 太阳以西》里“我”在涩谷街头追随一个看起来很像岛本的女人,那时并不太明白“我”为什么会着了魔一样跟踪对方。去过涩谷那个“全世界通过人数最多的十字路口”之后,才会明白,站在那样拥挤嘈杂的人流里是无法冷静思考的,“我”只能跟随自己内心的呼唤追随岛本而去。亲自去过之后才能明白,“我”对自己初恋的岛本怀有多么深的感情。
l 村上小说中没有特别明显的日本元素,比如木屐、拉门等,更多的是古典音乐、钢筋、水泥、交响乐、披头士这种西化的元素,你走完了这段旅程,亲眼见过他笔下的东京后,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东京这座城市本身就很西化,或者说现代化,和村上小说的氛围其实是很匹配的。不像京都,有那么多古迹、寺庙、传统建筑,生活方式可能也是传统的日本式的。所以也很难想象村上会以京都为背景写小说,东京更适合作为他笔下故事的舞台。但是东京本质上还是日本式的,比如很多高楼大厦之间都保留着传统的神社,大家也还是会穿和服去明治神宫举行婚礼。只不过这种传统是西化之后的,这种迅速接受西方文化并且迅速和本土文化融合在一起的方式也可以说是非常有日本特色的。村上的小说也是如此,是以一种日本式的方式接受了西方文化的影响。
l 你书中所写的角度和其他人写村上的角度有什么不同?
说实话写村上的人并不多,我看过的大多是从他个人生平的经历以及他提到的音乐和文学作品的文化背景去解读他的小说,偏重于学术性。我写的内容可能更生活化一些,我所提到的都是他小说里出现的真实的有原型的部分,比如出现过的风景,提到的食物,用我自己的体会和经历来建立一种对于村上春树文学世界的直观感受。读者可能更容易有共鸣。
l 村上的书迷可能会有共鸣,但对于非书迷而言,他们能了解到什么信息?
就算你没读过村上春树的小说或者了解不多也没关系,这本书你可以把它当成是一个小众的旅行指南。如果你已经去过东京,想更加深入的了解东京,或者喜欢探访一座城市不为人知的一面,这本书都为你提供了很多选择。读一读书中的节选也可以帮助你了解一个日本人眼中的东京是什么样子的,能指引你看到游客看不到的风景。另外村上本人是个兴趣很广泛的人,很多方面都有涉及。比如铁道迷可以去看看著名的新宿车站,带着小朋友的可以去看看他笔下的上野动物园,喜欢运动的可以跟着他看一场棒球比赛或者在神宫外苑跑步,都会是非常有趣的体验。而且书中对于每一个地点都提供了详细的小贴士,包括交通方式、美食店铺、周边游推荐等等,相信每一个准备去东京或者是对东京感兴趣的人都能找到他需要的内容。
l 喜欢一个人,就看一看他眼中的风景的旅行方式,不同于购物、逛景点,这种方式对你个人而言是什么?
对我来说,旅行最重要的是获得一种不同的人生体验。通过阅读,通过探访小说里的风景,你不仅能够获得自我的体验,也可以从某种程度上获得作家的生活体验。村上春树本人也说过,他能够成为小说家,最重要的就是累积了许多深刻的人生体验。所以除了去东京购物、拍照之外,大家也可以试试这种方式,说不定会有很多收获。
l 常规问题:我推荐一本《XXX》。
推荐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虽然是三十多年前的小说,但是主人公渡边在两个女孩直子和绿子之间摇摆不定的青春期特有的迷茫放在当下看也并不过时,是一部经典的青春恋爱小说。这本书是以村上春树在东京早稻田大学读书时的经历为原型写成的,里面有很多村上自己关于东京生活的青春记忆。去东京之前读一读,能帮你更好的理解东京这座城市。
PS: 其实我个人更喜欢村上春树的一些短篇作品,因为知名度不高,所以在访谈里没有说。比如《遇见百分之百的女孩》,里面的短篇很适合随手翻开读一读,每次都觉得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