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我是有罪的——阿尔贝·加缪《局外人》
每个人都是一个一次性的奇迹,应该听从良知的呼唤:“成为你自己!”——弗里德里希·尼采 人被粗暴地驱赶到自身之外。——胡塞尔 在现代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当你每看一次尼采对人类良知的呼唤——成为你自己——的时候,你卑微的灵魂是否都战战兢兢地在颤抖,你偷偷感觉到,真正的你死在了多年以前一场大雨风波里。 阿兰·罗伯-格里耶在他的《太满的世界,空无的意识》一文中说:“如果说对《局外人》的阅读是一种冲击,那恰恰是因为人们感到突然间陷入了这种体验,正在路上,在世界的干燥尘埃之中,在刺眼光线里,被抛到自我之外,就像胡塞尔所说的:‘人被粗暴地驱赶到自身之外。’” 众所周知,《局外人》是加缪的成名作,也是存在主义文学的代表作品,是一部极为重要的作品,作为一名荒诞派存在主义哲学家,他对人的存在的荒诞是有深刻的认识的。 《局外人》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从默尔索的母亲在养老院去世开始,到他在海滩上杀死阿拉伯人为止,故事是按时间顺序叙述的。接二连三的事件、对话、姿势和感觉之间似乎没有必要的联系,给人一种不连贯的“荒谬”之感。第二部分,我们明显能感觉到的是社会的意识强奸了默尔索的个人自发的意识,默尔索本人“被粗暴地驱赶到自身之外”。司法机构以其固有的逻辑,把始终认为自己无罪、对一切都“无所谓”的默尔索活生生包装成一个冷酷无情、蓄意杀人的恶魔。全书结尾的一句意味深长,我们来看看: “现在我面对着这个充满了星光和默示的夜,第一次向这个冷漠的世界敞开了我的心扉。我体验到这个世界如此像我,如此友爱融洽,觉得自己曾经是幸福的,现在仍然是幸福的。为了善始善终,功德圆满,为了不感到自己属于另类,我期望处决我的那天,有很多人前来看热闹,他们都向我发出仇恨的叫喊声。” 从这样一个结尾,我能感觉到默尔索最后的精疲力竭,是荒诞荒谬讽刺的“妥协”在向世人彰显一个人要保持真我是多么荒诞的行径,需要付出多少努力,以及一个人保持真我在庞大的社会意识面前,意义是荡然无存的,真我是有罪的。 “任何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哭她。” 当一个人死去的时候,亲属的表现必须要有哭,痛哭,当着众人的面泪流满面、甚至嚎叫的环节,这是我们早都习以为常的事了。然而,我们没有一个人思考过这个问题: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哭一个人,仅仅是因为伤心和怀念吗?难道只有眼泪和表演一般的哭泣才能证明你的悲伤和痛苦吗?我们又为什么要证明呢?我们有没有权利去哭任何一个人呢? 道德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舆论又靠着什么在不断壮大和威力四射?如果你曾在某个人的葬礼上哭泣过,请你坦诚一点问问自己并告诉自己,究竟是什么让你去哭TA,是不是道德的谴责和逼迫你不得不那样做多一点,当你身边的人都在放声痛哭的时候,你别无选择,因为你不愿听到人们议论你说你是一个没有道德和爱的冷酷无情的冷血动物。哭,还是不哭,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我们的选择都会是前者,哭成了一种既定的约定俗成的表示哀悼的方式。其实,我们应该遵循内心的声音和那时那刻你的心情和你想要的表达心情的方式。默尔索有一句话刺痛我们每一个人。“人生在世,永远也不该演戏作假。”他按着这个思路想活出自在和原生的真我,可一路跌跌撞撞,身边是不知疲倦的喋喋不休的议论甚至是指责。谁又可以说真我不是有罪的呢? 默尔索在司法机构里接受的不是司法审判,而是一场狂热得像患热病和痨病的人一样的道德审判。当默尔索的律师质问检察官“究竟是在控告他埋了母亲,还是在控告他杀了一个人”时,检察官的回答居高临下:“我控告这人怀着一颗杀人犯的心埋葬了一位母亲。”由此我们看到犯罪事实已经隐退,犯罪事实只起到一个作用,那就是推论出一个道德动机——怀着一颗杀人犯的心埋葬了一位母亲——这在司法审判中显然是荒谬诡异的,但是是符合道德煽情和观望者的心理期盼和精神享受的。最后是社会道德准则杀死了一个纯粹的真我的人,只因为真我是有罪的。 默尔索爱他的母亲吗?我想这是用不着阐释和毋庸置疑的。爱的寄存有很多方式,也有我们想象不到的存在方式。就像我们身边常常发生的事,如爷爷奶奶带孩子的事,通常由于观念,认知,理解以及沟通的不到位等方面的偏差导致妈妈们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交给爷爷奶奶带,因为爷爷奶奶带的孩子的问题是比较突出的,诸如无理取闹没有讲道理的意识,自私不懂得分享,任性而无原则,狂妄而目中无他人,邋遢而不讲卫生以及饮食习惯等等,这些都是妈妈们交流时的共通毛病所在,但我们的前提是都毫不质疑地认为——爷爷奶奶是爱孩子的,甚至比我们自己更爱他们。似乎我又轨入了一个道德的圈套,似乎默尔索必须爱母亲,爷爷奶奶必须爱孙子孙女,但我们细细想一下,这不是道德问题,而是千百年来形成的血缘缔造的人性的本质问题,是不需要任何道德加以佐证和规范的事情。是的,默尔索是爱他的母亲的,况且他还有一个天性——“生理上的需要常常干扰我的感情”,他之所以在母亲去世后知道安葬的那一天都没表现出足够的悲伤,是因为他总是又疲劳又发困,而他不喜欢“演戏作假”,不懂人情世故,不迎合众人。于是,他是有罪的,真我是有罪的。——他被众人判处“斩首示众”。 整个审判过程很直观地说明默尔索是一个“局外人”,从头到尾,他没有说一句话,似乎他也是一名前来观看审判的观众一样。 律师,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职位和角色呢?他们代替了当事人,他们代表着道德的权威,他们将当事人驱赶在事件之外,他们努力让每一个人将真我驱赶在自身之外,他们企图将自己将要辩护的人塑造成众人所想要的高大上的符合道德标准的形象,只因为真实的自我是不完美的,是有罪的。这一段时间,根据亦舒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我的前半生》充斥着荧屏。我也是有仔细看的,在子君离婚的时候,她的律师告诉她的话,要他在法庭上背诵的文章,不无掩饰和做作的造假之嫌。 七月的高温退去,细雨微凉。我知道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提前迎来秋天。 默尔索,是一个真正活出自我的人,是体现了真我的一面的。然而,我们看到,真我是没有错误的,但是真我是绝对有罪的。为了隐藏我们的“罪孽”,为了得到别人的承认,为了生活更加活色生香,我们都将那个最想做的自己,最真切的自己驱赶出我们的生活,我们“演戏作假”,活着我们应该活着的样子。每一个人都成了加缪笔下的默尔索,都扮演着“局外人”的角色,更别提我这个最终反认他乡是故乡的外来异乡人。 六瓦台灯下,跳动的是我一双充满罪恶的双手。我想我是有罪的,我却也是无罪的。 人的一生,无不在演戏作假。落雨的窗外传来默尔索的叹息:真我是有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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