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镇往事 之 高考作文全国卷一

                
                
　　—————————————————————————————————————————
　　全国卷I：老外眼中的中国关键词
　　22．阅读下面的材料，根据要求写作。（60分）
　　据近期一项对来华留学生的调查，他们较为关注的“中国关键词”有：一带一路、大熊猫、广场舞、中华美食、长城、共享单车、京剧、空气污染、美丽乡村、食品安全、高铁、移动支付。
　　请从中选择两三个关键词来呈现你所认识的中国，写一篇文章帮助外国青年读懂中国。要求选好关键词，使之形成有机的关联；选好角度，明确文体，自拟标题；不要套作，不得抄袭；不少于800字。
　　—————————————————————————————————————————
　　【溪镇往事：乡愁】（全国卷I）
　　
　　文/盒饭君
　　小时候，他觉得自己生活的乡村真是很美丽的。
　　溪镇的时间很慢，慢得好像阿黑妈妈叫他回家吃饭时，他跑在夕阳里的背影都拉长了弧线，被印刻在小镇边缘的麦田里。
　　那时候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很小，小到出了溪镇，外面就只有R县，再外面的世界，就和自己没有了关系，因为他们都是电视里的世界。
　　那时候的乡村有牧牛的少年，有飞在高山更高的地方的鹰，还有自己喜欢的姑娘小琴。
　　后来，小黑不见了，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他好像就被吞噬在了那个蝉鸣的声响里，亦或者是破旧的汽车发出嘎吱声响在泥土公路上卷起的尘土里，也或者是——他被带去了一个叫广州的地方，总之很久都没有回来。
　　听说那边很有钱，漫山遍野都是钱，地上都是钱，流水线上有更多的钱。
　　后来小琴也不见了。她高中毕业后，结婚生子，到他大学二年级那年，她牵着孩子的手，在小镇的路上偶遇了他，叫孩子喊：叔叔。叔叔是妈妈小时候的同学，成绩超级棒哦！以后宝宝要向叔叔一样，成为一个厉害的人。所有的寒暄都显得陌生而刻意。她带着孩子走入集市的人群，那个背影让他觉着那是小琴，却又好像不是……
　　再后来，当他听到木心那首诗——
　　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他有点怀疑，觉得木心在说另外一个世界。一个陌生的世界。他不认识的世界。
　　那时，他提着公文包行走在城市岔路口的人行道上，耳畔是轰鸣不断的机械声，是狂躁的汽车鸣笛声，是叹息声，是梦呓声。
　　城市原来比R县还要大那么多，大得像电视里的城市，电视里的世界，是的，这就是电视里的世界。
　　有时候他会做梦，更多的时候，梦也没有，脑海里只是暗黑，一片混沌，醒来全是疲倦。做梦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小孩，在小镇的溪边奔跑，那个小孩很眼熟，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
　　他把母亲接来城里住。
　　城里的房子背后有一个庞大的机器，吞噬着他每个月固定量的笑容、汗水与金钱。
　　母亲闲不住，总是爱捣鼓一些东西。在他去上班之后，不知道母亲从哪里挖来一些土，在阳台上种满了菜，有葱、有蒜、有韭菜，甚至好像有一条小河，和一个梦。
　　他有时候有点怕这个母亲，觉得有些不认识她，感觉她像远古时代的她。因为阳台上那些菜，他的妻子和他吵闹过多少次。每次吵闹，母亲的脸上都充满着歉意。
　　儿啊，我还是想回到乡下。
　　妈，儿子有能力让你过上好日子了，还回什么乡下。
　　儿啊——哎！咳咳！
　　说着母亲咳了起来。
　　儿啊，这空气怎么那么黑啊！怎么看不到日出啊！
　　妈，这是雾霾。全国各地都在爆发雾霾。
　　儿啊，妈妈老了，越发看不清楚这个雾霾的世界了。你小时候啊，小镇的一切都是清亮的，现在啊，只有电视越发地清亮了啊——你小时候啊——
　　妈，我已经不小了。再也没有小时候了。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楼下和那些阿姨们跳广场舞吧。
　　广场舞？！
　　母亲每天晚上被赶出了家门。站在广场上，她还是觉得呼吸难受。但是《自由飞翔》的歌声像毒药一样，让那么多人在广场上摇摆。她觉得自己不会跳舞，可是还是跟着一起摇摆。当发现自己在摇摆时，又觉得羞耻，摇摇头，继续听歌。
　　她是怎么也融入不到那个庞大的广场舞阵营里了。虽然她想。
　　可是，这种锻炼，又怎么敌得过年轻时在地里挥锄头时的热血更让人觉得有希望啊。
　　咳咳。
　　终于，母亲病了。身体每况愈下。她的视线再也无法往更远的地方看，回头尽是乡愁。
　　儿啊，我想回家。不想给你添乱。儿啊，我是溪镇的人，不是这大城市的人。咳咳。
　　当他看着母亲时，却偶然发现那个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腰背都弯得不像样子了。老去的母亲，像枯木一样，在风声里嘎吱作响，好像随时都可能折掉。
　　儿啊，我想回家。
　　这就是你的家啊！
　　这不是我的家！
　　那天晚上，母亲和儿子争辩着，语气里有些坚硬的东西。窗外的《自由飞翔》飞过里六层楼那么高，成为他们争吵的伴奏曲。终于，他还是妥协了，决定送母亲回家，回溪镇那个荒芜的老家。
　　当他带着母亲坐着摇摇晃晃的大巴，他在车上半睡半醒的状态里，感觉母亲身体在摇摆，好像比在《自由飞翔》里更自由，好像比鹰还自由，比小溪还自由。
　　下车的刹那，他惊住了。小时候觉得是全世界的溪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矮小，明明八岁那年他可以带着一只竹蜻蜓绕着小镇跑一整天。可现在变得那么荒芜，变得没有一个年轻人，连街上奔跑的少年的笑声都没了。只剩下老者，老者嘴边的旱烟，以及像乌龟爬行一样缓慢的扭曲时空。
　　田地里都没有了麦苗，小溪被溪边的野草覆盖，感觉野草随时会吞噬掉老去的生命，形成一座座孤独的坟。
　　她哭了。这是她的溪镇，却不再是他的溪镇了。
　　—————————————————————————————————————————
　　 ·溪镇往事系列·
　　【溪镇往事 1】《年少荒唐》https://www.douban.com/note/538066745/（豆瓣一刻推荐）
　　【溪镇往事 2】《无乡者阿玉》https://www.douban.com/note/544355977/
　　【溪镇往事 3】《父后七年》https://www.douban.com/note/544954241/
　　【溪镇往事 4】《升棺发财》https://www.douban.com/note/553661869/
　　【溪镇往事 5】《狗子的一生》https://www.douban.com/note/556256299/（豆瓣一刻推荐，发表于香港《字花》杂志）
　　【溪镇往事 6】《乡愁》https://www.douban.com/note/623773097/（豆瓣首页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