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第一次血流成河进急诊室,是在哥伦比亚
荷马同学是与我同行的小伙伴,哥伦比亚是她此次旅行的最后一站,我们在这里计划了20天的旅程。
第三天,我们到达麦德林。
如果你在谷歌上搜索“麦德林”,后面的自动联想是“毒枭”“黑帮”“麦德林集团”.....曾因臭名昭著的麦德林贩毒集团和居高不下的犯罪率让麦德林成为世界上“最不安全"的城市,美国的缉毒警在与该集团斗争十几年后得出结论说:"麦德林集团是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凶恶最危险最残暴最大胆也是最有钱的一个犯罪组织。与这个组织相比,美国的黑手党就像小学里的学生,日本的山口组就像教堂里的唱诗班。”
而15年后,我们看到的是一座鲜花城市。海拔千米以上,地处山区,气候宜人,四季如春让这里从“死亡谷”成为了赫赫有名的鲜花产区。虽然表面的种种迹象表明这里是安全的,但我们仍不敢有丝毫怠慢,活动范围仅限博物馆和游客区,人流大的地方绝对不会拿出相机,需要用手机找路时,也会让同伴警惕四周,一旦有人靠近便立刻走开。傍晚天色渐黑,我们迅速叫车回住所。
我们做足了所有的安全防范,而意外却来的像个笑话。
低头看见血和“骨头”
因为我一贯强壮而没有吓晕
荷马:
不论怎么回想那都是一个平凡到无聊的晚上,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实在想不出来。
麦德林是拉美最有名的艺术家波特罗的故乡, 他的很多作品都表现了这个城市的风貌。从我的病房的窗口望出去,正好是一片标志性的红屋顶,和他画里的麦德林一样。
事故就从我们在 airbnb 预定了一桩完美别墅开始。有漂亮的客厅宽敞的阳台和迷人的露天按摩浴缸。看介绍的时候大概就被这几点描述的心动。后来也是有点讽刺。
当天送我们回家的 uber 司机是个足球教练在美国呆了很多年,幽默风趣的不得了,说就在这个路口一拐弯,我们可以去当地的玫瑰区(类似上海的新天地)喝一杯,体验一下摩登时尚的麦德林,我们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答应和一个大叔出去玩,说实在太晚了,我们要回家睡觉。他指了指车上的时间“7:05”这时候叫晚,你们都六点睡觉吗?接着一路又嘻嘻嘻哈哈哈继续调侃我那貌美的小伙伴。事实证明我们真的应该和他去喝酒。
就是因为回去的太早然后闲出了问题,我先是煮了桂圆红枣茶,洗澡面膜,然后穿过客厅走进阳台,站在阳台上吹风啊吹风,20几度的天气舒适啊,大概两分钟,转身想回到客厅,我虽然没喝酒但也断片了,竟然撞在了客厅阳台上的玻璃门上,两米高的玻璃门完全碎掉,玻璃渣掉了一地,整个人扑倒在玻璃碎片上。我低头看见血和“骨头”,因为我一贯强壮所以并没吓晕。
当时客厅里没人,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房间。听见声音最先冲出来的是卡兹,“怎么了?!”接着是室友 kasha 和她的男友 wing,虽然他们在最里面的房间,她如何做到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后来只能理解为职业敏感吧。是的,我很幸运,kesha 是一名来自美国佐治亚州的医生,她也是全场最冷静最理智的人。她和卡茲把我从碎玻璃中抱起来,kasha 让我坐在浴缸边上,抬高我的右腿,用毛巾捂住我流血的伤口,然后冲着另外两位室友大叫“call911"(简直就是个美国人啊!)
“哥伦比亚有世界上最好的医院”
因为伤口很深,血流的很快,看着那浴缸里的血都结成“毛血旺”了。房东不住在这里,怎么报警和呼叫救护车?这是我命大的第二点,穿花衬衣的室友长的一脸呆萌,但是会说英文、中文和西班牙语,他负责打电话报警和叫救护车,并给房东打了电话。他拿着电话走近我,然后缓慢的:“%%……&……¥……¥#@”。
我完全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语言,在等待救护车来临的漫长时间里他还试图和我聊天:“你叫什么名字?你还好吗?”我只能肯定他的西班牙语一定比中文好,因为不到20分钟的时间,警察和急救人员就相继赶到。
警察感叹了现场,急救人员帮我的伤口做了一些简单的包扎,包扎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因为很快血就滲透了纱布,然后滴滴答答的滴在白色的浴缸里。我看见乱七八糟的膝盖,皮呀肉呀,白色的那个是脂肪吗?然后我的小腿正面突出的那一根是骨头吗?因为房子的楼梯很狭窄,担架没有办法抬上来,只好找了一把塑料椅子让我坐着抬我下楼。然后再搬上担架。他们每做一个动作都会告诉我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在去往医院的救护车上,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恐惧,开始颤抖感到冷,左手的无名指也被玻璃碎片切掉变形,几乎只有左手可以动。每一次拐弯和颠簸都很疼。因为太冷了我把只有小伤口的右手放在救护人员的膝盖上取暖,他看我的样子憋了半天说:“哥伦比亚有世界上最好的医院”,我以为这是一句安慰,没想到哥伦比亚真的拥有南美洲最好的医疗条件。而我也非常幸运的遇到的了一些很好的人,非常善良的帮助我的人。
卡兹说: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多血,记得当时花衬衣小伙伴裸着上身捂着毛巾从房间里冲出来条件反射的叫了一句,“拍电影?!”我知道他说的是“死神来了”。是的,我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懵了,一边稳定自己的情绪一边帮 kasha 固定住荷马的上半身。这位同学虽然失血过多可还是很多话,不停的问我,“那块东西是我的膝盖么?那根东西是我的骨头么?为什么会这样啊?”,我根本不敢直视啊,为了不让自己晕倒,只有捡了块抹布捂住了她的眼睛和嘴。
“你,不要担心”
终于!我拖着虚弱的身体,看到了我的主治医生,他从走廊尽头带着光环走来,然后掀起了我的整个膝盖,还扳起我的右脚,拨我的脚趾。好消息是:小腿上的那一根不是我的骨头,只是一块玻璃。手术的准备工作,包括需要我填写一份个人的资料信息。虽然我们出示了护照和保险,加上卡兹从文化角度的阐述,但是我只有一个单名这件事他们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走了又来好几次,一个劲的纠缠我妈妈叫什么名字,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名字只有爸爸的姓没有妈妈的姓,甚至怀疑我没有妈妈,直到我把我妈妈的全名写给他们才算罢休。
抵达医院后两个小时,我被推进手术准备间,换下那条已经完全被血染红的裙子,进行术前检查,一个护士在旁边陪着我,告诉我他们准备为我手术了,安慰我我会没事的。然后她拿来一张手术单让我签字,说只是以防万一。因为我的手指实在没法动了,所以我被推到了门口,参与手术的医生和护士把门打开,门外是我的小伙伴,我看着门口的替我签字小伙伴卡兹,一边签字一边手抖。虽然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但却感觉狠漫长,我说:别担心。但小声的只有我的医生听见了,他霸气的走到卡兹身边说:“你,不要担心!”
接着我被推进了手术室,见到了传说中的无影灯,然后发现旁边一颗柱子上有一个超级插板,上面全是插孔,游客心态成了职业病,但我还没来得及仔细参观手术室,麻醉师开始给我注射打麻药了,我看了看针头,想起来我还有一句话要嘱咐,“既然打了麻药,就拜托那些小伤口也一并处理了吧……”还没来得及想好这句话要怎么表达,我就睡着了。从我一摔倒,就在等这一刻,因为我知道等我醒来的时候我会被裹的好好的。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缝了56针。4:00结束手术,我被推进了一间独立的病房休息,凌晨6点下班的时候医生经过我的病房叫醒我,给我带来了礼物——当时插进我腿上的那块玻璃,已经被清洗的干干净净的封在一个塑料袋里。
说实话,我摔倒以后想到的都是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关于南美医疗水平落后,医生打酱油的新闻,中国员工受伤后治疗了一年都好不了。事发后我们打电话给了我的保险公司,保险公司也询问我们是否需要医疗监督(在你觉得医疗设备不达标的到情况下可启动)。
卡兹说:在荷马同学被推进房间做术前准备时,我被医院工作人员带到了一间办公室,问询关于荷马的个人情况,详细到宗教信仰。之后安排我到休息室,告诉我手术大概一个半小时。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休息室在7楼,有着全景玻璃窗,此刻已是午夜,窗外灯火璀璨,本该是凉风徐徐花好月圆的夜晚,可这究竟是怎么了。想啊想的想不通,一个半小时过去了,然后是两个小时,两个半小时,我有些屏不住了,在最后的半个小时,出去问了值班护士五次,护士握住我的手说别担心一有情况就通知我。终于,看见穿着手术服的医生朝我走来,我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示意说坐下,而我差点腿一软直接跪了。医生拿出手机,十分重口味的给我展示手术的照片,大概在告诉我伤者受损的情况,皮啊肉啊韧带啊骨头啊神经啊¥%¥@……看的我又要晕过去了,最后一张是缝合好的照片,然后他看着我的眼睛说,"prefect!" 哎,你直接说这句就行了啊。终于松了口气。这时是凌晨4点,距事故发生已经过去6个钟头。
和小护士争辩最后你总是要失败的
术后第一天早餐过后不久,来了一个英文流利的工作人员calvin,说他是医院负责国际事务机构的工作人员。如果我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找他们帮忙,他们能做的事情很多,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像说相声一样报了很多咖啡的种类,不愧是哥伦比亚,咖啡服务是一等一的好!
没过多久calvin又来了,这次还带了两个厨师,一个带着高高的厨师帽子,另一个拿着我明天的菜单:“这位厨师会做中国菜,有什么想吃的? ”
“早餐想吃什么?喝什么?”“那早餐之后呢?”“午餐呢?”“下午茶呢?”“晚餐呢?”
我选择困难障碍哎!终于结束了。
“那睡觉之前呢?”
这得花多少钱啊,还是让我睡到走廊上去吧!
事实上,哥伦比亚果然拥有南美洲最好的医疗条件,加上价格低廉甚至很多欧洲人会选择来哥伦比亚看病。不论是急救人员还是医院的医护人员及设施都很好。医院里面既没有刺鼻的味道也很干净,我受到了很好的照顾。医护人员大多笑容温暖,医院里有一个小花园,医生护士们就在那里聊天喝咖啡,和我在《实习医生格蕾》里看到的一摸一样。
记得手术后几个小时,七七八八来了一群小护士说要给我洗澡,我疼的一动不能动,实在想不通这是什么服务。“洗澡!”“为什么要洗澡?”“洗澡!”“不洗澡可以吗有伤口!”“医院规定每个人都要洗澡!”讨论结束,他们把我团团围住,硬是把我拖到轮椅上,然后给我洗澡。除了手术的几个大伤口用塑料袋缠起来,那些缝了3、4针的小伤口都直接冲水。真的没问题么?
当天下午医生来检查我伤口都时候我们特意问他可以洗澡吗?他说不行,我们拿到了圣旨。第二天八点,(半夜吊水弄的我精疲力尽,我还没睡醒)小护士们又来了!我们又开始斗争,因为挪动我他们很费劲,我也是在很受罪,。但是她们很坚持,每个人都要洗澡,就在她们在我头顶争论的当口我的药物反应来了,吐了个稀里哗啦,最后有气无力的去洗澡了。
和小护士争辩最后你总是要失败的。
但是我还是很爱她们,她们各个是美人,都很羞涩可爱,有个叫daniela的小护士会说一点点英文,每次只有是她帮我换药或者打针都几乎没有痛苦。住院的第一天,小伙伴不在,daniela非常体贴每隔一段时间就进来帮我整理枕头或者问我需不需要上厕所。
我在这儿喝到了哥伦比亚的第一杯咖啡,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在亚美尼亚山区里的咖啡庄园里,也不是在科科拉山谷里的蜂鸟保护区,而是在734号病房,早餐咖啡进来的时候我就闻到了香气。
卡塔赫纳是什么样子的?咖啡区里的咖啡是什么味道呢?著名的编制手工艺我还没有见识,我的南美之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有很多遗憾,但是又觉得已经足够幸运了。
因为手术麻药的关系,我已经想不清楚那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但是那些给予过我善意的人,我会一直记得他们对我帮助和他们的善良。Gracias!
特别感谢照顾我帮我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抖手卡兹,虽然她一边大口大口的吃我的病号饭一边叫我:“你一定要快点康复哦!”喂我吃水果的时候掉的我一身都是。我说我渴了给我倒了一杯可乐。谢谢你!并祝之后的旅途顺利。
后记
因为荷马的伤,我在麦德林住了两个星期,每天除了照顾荷马同学外,还有看书看电视听音乐煲汤的时间,一路狂奔三个月,歇下来,才觉得确实有些累了。感谢这十五天的悠长假期让我又回归到了平淡生活并且十分享受。
荷马同学现在已拆线康复中,明日她将回国,而我会继续旅程,也许我会不再执著于旅途中的尽善尽美,收获欣喜的同时应该也能更坦然的面对那些随时可能发生的坎坷。
后记之后的后记
来自荷马的最新消息是,她虽然腿上留了一点疤,但现在已经可以玩滑板啦。
【多图原文看这里】没想到第一次血流成河进急诊室,是在哥伦比亚
欢迎关注我的公众号:旅人說
公众号ID:travelwonderl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