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一种修辞方式(自然笔记2017年4月10日)
自然笔记
2017年4月10日
以头坠地,落落累累。
雨是一种修辞方式。
通常,雨是令人厌烦的。厌烦往往来源于不方便,需要打伞、会弄湿鞋袜、被车溅了一身的水;厌烦也来源于糟糕的心情,昏沉沉的天会加重抑郁和忧虑。
雨又是美的,春天的雨尤其。
我迷恋又憎恶在雨中拍摄和行走。憎恶它的诸多不便,打着伞拍照,单手持机,索瑟僵冷,还要担心相机进水。与此同时又迷恋它的色彩、沉静和寂寥无言。雨和雪一样,会将周遭所有熟悉的一切全盘推翻,去塑造崭新的世界。它从旧的存在里缓缓升起,翻转天地,扑面而来。
雨中的美来自高饱和,来自冷色调,它往植物的身上鎏了一层潮湿的光亮。在雨中,植物呈现出不同的色彩、不同的姿态,更柔和,更容易接近,却寂寥得拒人千里之外(雨总是驱散人群,人们看见雨,就放弃出门,这也是雨的好处之一)。
而雨的美远远不止如此,它还融合了听觉及触觉。在雨中听鸟鸣和晴天听鸟鸣截然不同。声音不再喧闹,通常形单影只、突然响起,如潮湿天幕间远处的雷,是尖锐、脆弱,却蓬勃的生命力。
江南特别适合雨,也特别容易下雨,此处最美的景,都是雨中得见。
2013年,和妈妈约在杭州,染井吉野全盛,被雨打湿。
2014年,顶着风冒着雨去嘉定,雨中的紫藤清亮无比。
2016年一个周末,花期正好,遇到下雨,植物园没有人。
2017年4月10日,我因这雨而早早起床,听它敲在耳边,带着相机打着伞去雨中,这就是雨中的早锻炼。我在雨中想象自己坐在窗边,喝酒看书,雨在檐下,滴到缸里,草色皆青,苔色疯狂,一个尚未发生工业革命的世界,一个不知何时何处的桃花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雨天时常进行的想象——西部突然下了大雨,十几年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火药湿了,岩石翻滚,没有人在此刻决斗。地下室的罪证受了潮,我开始擦一把生锈的猎枪。
这一天下班后,下了公交往家走的途中,遇到潮湿的山茶和红花继木。
以头坠地,落落累累。
去看一棵鹅掌揪,雨中遇到落花的染井吉野,快要开放的晚樱。
落花在泥土里乍一看显得脏兮兮,但花瓣被雨水打到透明的质感却是薄如蝉翼。
看过一树繁花,总感觉有必要见证它的死。 诗者说花的死,就是落入泥土的瞬间,以及其后的腐烂。 而对于植物来说,花的落才是生命的开始。 人以自我感知理解世界,陶醉于自我,陷入爱的自我感动。 先民曾经具象化的信仰变成了陶土上的几何纹样,如今信仰又重新变成具象化的人。 人类陶醉于自身。
雨中丁香。
一只雨中的三花。猫要如何对付下雨。
水杉舒展。
八角金盘的新叶像柔软的手。
雨把二月兰变得好看了。
雨在鸡爪槭的尖端。
快到属于晚樱的时刻。
让我放弃睡懒觉的一切缘起,就是这棵鹅掌揪,我隔段时间就来看它,它四季都美。如今,它的花在枝头慢慢饱满。鹅掌揪是高树,花对着天空开放,我并不能看见它漂亮至极的雄蕊和雌蕊,但仅仅是站在雨中的树下,就令人欣喜。
文/图|游佐中 2017.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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