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图书馆
查看话题 >这7支文艺系香水,犹如写给图书馆的七封情书
一直以来,我都是个不可救药的阅读重度依赖症患者,平生最喜欢呆的地方除了自己家,就是离家1小时路程内的所有书店和图书馆。攥着从查询系统上抄下来的索书号,在图书馆高大的书架间来回逡巡,手里还抱着各种开本不一的书,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一种体验了。不记得有多少次,我在馆藏区浏览图书时听到其他读者的脚步声和叹息声,旁若无人地,近得仿佛就在耳畔;但转头一看,身边没有半个人影,所见只是半遮半掩的数叠书架而已。
图书馆的空间正是如此奇妙,在连通感与封闭性的平衡之间,没有什么比随机摆满(或未摆满)的书架效果更相宜、更神秘莫测的了。碰巧和我们一起流连在某架书附近,而只闻其声不见其面者,我们总愿意赋予ta一切最为美好的幻想,像是冥冥中与我们调向同一个频道的知音,令人怦然心动。尤其是那些与我们分处同一书架两侧的人——我从这边抽出一本书,ta从那边抽出一本书,像两个对上了暗号的秘密间谍一般。而空出的缝隙仍不足以令我们看清楚对方样貌身形,可以在三秒钟以内毫不纠结地相忘于江湖,完美的同步性。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徐汇区图书馆四楼,我正在搜寻阿兰·罗伯-格里耶的作品集,很明显感到对面有人在靠近。脚步很轻,像是个女孩子,或者说更像是一只猫,但一声低沉的咳嗽,出卖了他的性别。这个书架对面摆放的是英国文学类,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时传来,他要找的是格雷厄姆·格林呢,还是酷爱吐槽的毛姆叔叔?我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因为这时,一阵明亮而又深沉的香水味绕过书架弥漫而来,像是用最低音量播放着的哥德堡变奏曲,一唱三叹,几乎叫我醉倒。
猫一样的脚步声走远了,穿过馆藏室回去了大厅。我这时即使回头也已经太晚,因为在座无虚席的阅读大厅里,我根本没有办法把这个人重新认出来。能够供我继续回味的,只有他留在书架附近的这一点香水气息而已。平日里,经常在地铁站及商场里闻到太多或激扬或馥郁的香水气味,然而它们都过于高调,过于喧嚣,并没引起我太多的好感。但这个擦肩而去的邂逅者却截然不同,他身上气味让我联想到的,是日本青春电影《情书》里,藤井树靠在图书馆窗边阅读时的那一幕。
从那以后,我爱上了香水,并且开始疯狂收集各种引人美好联想的气味。随着我在香水的世界里渐行渐远,所能够接受的气味风格也越来越多元化,早已不再像以前那样口味单一了。后来,我更加一头扎入了单方植物精油的王国中,只为能品鉴出不同气味成份的区别,对各种奇异香调所构成的缤纷旋律能有更加深刻的理解。与此同时,那场没能展开的莫名心跳,依然牵动着我,让我不停收集与图书馆气氛融合得恰到好处的独特香味,低调,淡雅,简约而中性的,种种。正因为它们所具有的这些共性,似乎也非常适合推荐给文艺风香水爱好者们,聊以参考。于是便有了这篇文章。
遗憾的是,那日在图书馆直击心脏的独特香气,如今我尽管试闻无数,也未能重新得见。我总在想,也许香水和文学具有某种共通性,都属于漂浮在现实上空的虚拟世界,只不过一个以文字构建,一个以气味调配。也许我心之所向往,本就是看不见也摸不着,却丰盛依旧的这样一片天地。
1、银色山泉(Creed)
前调:香柠檬,橘子
中调:茶叶,黑加仑
后调:白松香,麝香,檀香木,苦橙叶
Creed是英国皇室御用香水品牌,自然不同凡响,这款香水真有几分坚冰初融的寒气。耀眼的雪山光芒,银装素裹的苔原景致,意境宏大,不时有嘹亮的鸣唱回荡其间。然而,看似超尘的它,其实也不时会做出睥睨下界的傲娇姿态,并非一味与世隔绝而已,让人想到菲茨杰拉德那个著名短篇《一颗像里兹饭店那么大的钻石》,带有某种出人意料的戏剧色彩。
前调是非常独特的金属味,凛冽逼人,像是甫一相见,就要将自己的王霸之风展露无遗。但相处久了以后,就会越来越明显地感受到,冰天雪地之下的那一份柔情。面对这样寒极而暖的一支香水,你实在需要一点耐心来期待它点滴消融、并在山谷间叮咚流淌的整个过程。
就香气的各个构成部分来说,其实并不神秘,以茶叶、黑加仑、麝香三物为主调,是你在其他香水中也能很容易找到的元素。可“银色山泉”与众不同处,就在于它以一种极其和谐的方式,将这些常见之物改头换面,模拟出来一幅流动中的写意画卷。并且这画卷一旦展开,就具有了鲜活的完整性,让人一闻就忘记了所谓前中后调的具体区分。
喷上这款香水后,你所感受到的,是一种身轻如燕的欣快。就好像是一名辛苦跋涉的登山者,双脚刚刚踮上峰顶的那个时刻,“银色山泉”将其原状保存下来。对了,留香也很不错哦。
2、白茶(Bvlgari)
前调:茶叶,艾蒿,香柠檬,苦橙,橙花
中调:胡椒,小豆蔻,芫荽
后调:琥珀,麝香,玫瑰,茉莉,木质香
白色磨砂瓶中盛着的透明液体,初喷在手上有一点冷冽,是清新的艾叶气味,赋予人漫步草原的感觉。但这种冷感很快就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雾霭般的迷离,淡雅地缭绕在指间,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它模拟出的清苦茶香中,浮动着微微的甜,像是些许茉莉蓓蕾掩藏在白茫茫的雾色当中,鼻子可以嗅到,双眼却看不真切。
这般沉静的苦味,和一点难以觉察的甜味交织在一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纸张——那种干净得不沾一点杂质的纯白纸张的气息,拥有三分温柔兑一份洗练的配比,在日常生活中往往易被忽略。而这瓶白茶好像就是来提醒我们,这种随处可见的“水莲花般不胜凉风的娇羞”,有多么迷人。它就像是为东方人量身打造的,故而相当好穿。
这支清简婉约的香水,气味明亮,不含一点儿出位的音调,面貌却始终怡然自得,颇似应了几分宋诗的理趣。晏殊笔下“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一联,正可比拟。
3、鸢尾花 (Prada)
前调:橙花,橙子,橘子,橙花油
中调:鸢尾花,乳香脂,白松香
后调:香根草,雪松,焚香,安息香脂
开篇的橙花有点尖锐但稍纵即逝,接下来是鸢尾花和焚香的温柔双人舞,点染出清浅绿意;不时地,有一丝浅灰的木质气息掠过,来自缀于其间的香根草。
鸢尾花模样虽美,却并不是以甜熟见长的香材。它具有一种特殊的脂粉气息,在这支香里被调配得细腻而顺滑,有点像小时候打开纸质的痱子粉盒,用附带的毛绒绒粉扑在里面沾拭取粉的过程。那些洁白轻盈的干净粉末,在眼前随意飞舞一阵儿,又很快沉淀下去,给夏夜的记忆添上几分洁净。
这支香带有类似的清丽,亦真亦幻的。不过因为它的脂粉调,似乎并不适合晴朗而燥热的天气,最相配的还是下着零星小雨的阴天,淡淡的粉感在皮肤上低吟浅唱,坏天气所带来的潮湿感就给中和掉了不少,自然给使用者添上些许沉静自如的气质。难怪它在阴冷多雨的英国卖得特别好呢。我一直觉得,爱穿这支香的,都是与自己内心世界贴合得非常近的人,特立独行的,带有一点对外界氛围的不屑。
并且,这种香型自带书卷气,会跟安静而严肃的图书馆非常搭调。扩散度很低,不用担心影响到别人的鼻子。喷一点在手背上,很快你就会忘了它的存在。直到需要翻页的时候,它伴着手势悄悄从书页间探出,令人产生奇妙错觉:窗外似乎下了场刚刚才停的小雪,却正好被流连于书中天地的自己给错过了。
4、墨恋(Lalique)
前调:柏树
中调:香根草
后调:麝香,开司米木
著名沙龙品牌阿蒂仙有一款香水叫“狂恋苦艾”,挪到我身上应该是“狂恋香根草”了。据权威香评书《香水指南》(这也是本神书,以后有空推介一下)所说,在这个人工香料横行的世道,香根草是少有的无法模拟合成的气味之一,必须用到天然精油。而它的气味又那么可遇而不可求,像是甘草和雨后土壤的即兴二重奏,不带一点儿矫饰,直击人心。
为我打开花果香调之外新世界大门的,就是这款墨恋,香根草+丝柏的典型木质调,带有一丝鸢尾粉感。它对香根草气味进行了相当精彩的演绎,将干冷的泥土气息和潮湿的森林元素融合得刚刚好,一喷上手腕,整个人就好像奔跑在雨水丰沛的森林中,枝叶遮天蔽日,脚下是枯叶化成的肥沃土壤,辽远无际;诡异的树精藏在暗处,肆意变幻着形体,让人见识到许多未知的可能性。而我,也好像成为了这些可能性的某个部分。
过了一会儿,有些微的烟熏感浮现,让人得以从原始森林的狂想曲中逃逸出来,立即来到了典型英国小说里所描述的那种,带有秘密通道的乡间藏书室。天色已晚,一支风中的蜡烛明明灭灭,让人无法一窥全貌,但依然怀有“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意趣。细细品味香水基调中,恰到好处的麝香融合着香根草的飘渺烟感,确实模拟出了墨水的气味,足够点题。但它所营造的意境,早已超越了“墨恋”所能涵盖的概念,这支香水简直可以载着你去往文学中的魔幻国度,让人想到叶芝在《凯尔特的薄暮》里所描绘的,精怪与人类一同出没的黑暗远野。
虽被归为男香,其实气味相当中性,没有明显的性别荷尔蒙感。就像阅读或者神游图书馆这回事儿一样,不存在什么男女之别。
5、游牧麝香(Annick Goutal)
气味:麝香,当归,琥珀,顿加豆,杏仁,劳丹脂,黑檀红木,黄葵,纸莎草
安霓可·古特尔是一个清新感为主打的法国沙龙香水品牌,口碑作品包括“忍冬”和“雨后清晨”等,光看名字即能感知其淡雅风格。这个品牌曾在07-08年间画风大变,一连推出了四款极具异域与宗教色彩的“东方系列”——包括没药微焰、火焰乳香、琥珀君王和游牧麝香,每一支都可圈可点、精彩纷呈,我几乎稍作试闻就全部入手了正装大瓶。
这次单说游牧麝香,听名字以为很狂野浓烈,上皮后就会发现压根不是这样。
大部分香水的后调,都会含有一点麝香元素,只是浓度有差别而已。闻过太多刺鼻的人工麝香以后,我的适应度已经很差了,甚至会反感一些麝香为主调的香水。不过这瓶游牧麝香则不同,它完全改变了我的偏见。原来,它也可以如此温暖,如此熨帖,像是散发着淡淡甜味的墨水,甘醇芬芳,跟“墨恋”中的泥土感墨水有所不同,但都为我所爱。更让人叫绝的是,配方中不失时机地加入了纸莎草,一种古埃及人用来造纸的原料(所以在大名鼎鼎的埃及主题香水“尼罗河花园”中,也使用到这个成份),模拟出来的是泛黄书页气味。
墨感麝香+旧书页,这种意象太过美好,让人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站在古朴典雅的旧书店里,油墨混合纸张的清香在室内久久萦绕,眼前看到的是一个个熟悉的书名,在指尖触手可及。另外,尽管它带有一点烤杏仁壳的味道,并没有转成乱捣蛋的美食调,而是给香水整体添上了一种“毛绒绒”的质感,仿佛是阳光从室内穿过时,所照亮的丝丝缕缕的浮尘。这间时光之外的旧书店于是变得色调斑驳起来。
扩散性不强,基本上就是给自己一个人闻的那种香水。如果说有什么槽点的话,那就是留香……太短了……
6、无人区玫瑰(Byredo )
前调:粉红胡椒,玫瑰
中调:玫瑰,树莓花
后调:纸莎草,琥珀
我常常说“柏林少女”是玫瑰脂粉,那么相应的,这支“无人区玫瑰”可算是玫瑰烟尘了。它在手臂上散发出来的气味,跟我们通常理解中的玫瑰花束有很大不同,不会让你想到一捧玫瑰在阳光下鲜艳盛放的景象,而是同样一捧玫瑰转世飞升之后,所幻化而成的一缕缕白色精魂。空灵,幽凉,剔透,肉体逝去而灵魂不灭的那种意味。看其香调构成,带来如此独特嗅感的幕后功臣,竟然又是纸莎草。
这支香水来自拜里朵,一个瑞典的极简风沙龙品牌,“无人区玫瑰”这个命名是具有人文关怀的:它的推出,是为了纪念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不顾个人安危只身赴往前线,拯救了无数生命的白衣天使和无名英雄们。因此,它所要传达的内涵,实际是超越了我们现在所处时代,不含有任何虚浮情绪,只留下纯粹的净化感。英剧《唐顿庄园》中坚定而美丽的三小姐即属此类,她洗尽粉黛、身着护士服的样子,跟这支香的意旨很是契合。
不过更多的时候,我联想到的是图书馆里那本被人翻烂了的《小王子》。那朵为了让小王子放心离去,而故意竖起全部茎刺的骄矜玫瑰,已藏好了所有的深情与恋栈,绝口不提。当小王子迷途于荒凉沙漠之际,萦绕在他回忆中几许逝去不再的玫瑰香气,应该就是这种吧?
7、青净古龙水(Thierry Mugler)
前调:橙花油,香柠檬,苦橙叶
中调:橙花
后调:麝香
蒂埃里·穆勒(Thierry Mugler)这个品牌在中国提到的不多,其实在业界里也算是时代开创者了。他家香水包装,各个都富有诡异的未来感,有一款甚至直接被命名为“异型”,让人想起好莱坞科幻大片。对于花果情浓的香水世界来说,它的存在就显得又酷又幽默了。该品牌的当家花旦是“天使”女香,如果你有兴趣试闻一下,绝对会刷新你对“重口”这个词的理解。
不过,这支青净古龙水绝不如此,而是一支橙花油+麝香的线性古龙水,有点像前面写过的Prada鸢尾花,只不过音调更细微,花势更弱些。Prada里面四处飞扬的鸢尾粉感,到这里变成了若有若无的皂感。有人说它其实是刚洗完澡、披上一条浴巾之后的洁净气息;我倒觉得更像是一件在太阳里晒得清清爽爽的白衬衫,柔软的全棉质地,剪裁宽松舒适,当你想不起来穿什么好时,它就是最佳选择。
这支香恰如其名,青绿,纯净,很容易让我想到“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的意境。不过,如此“小清新”的一款,依然极具话题性。因为据说,以18世纪杀手调香师为主角的高分电影《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中,那瓶颠倒众生的少女体香香水,其瓶子的设计灵感即来源于这款同样体香感十足的“青净古龙水”。
独自去图书馆的时候,喷上这瓶香水,会让人觉得,冥冥中似有他人在身边作陪。并且,与我默契得宛如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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