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一生都为一个理想奋斗,但花光青春之后,应该拿什么来填满那空白?
知乎上的原版标题是“如果,你一生都为一个理想奋斗,但是,花光了青春和情感之后,却发现理想没了。应该拿什么来填满那空白?”,底下回答寥寥且词不达意,也难怪某天突然发现这个链接一时想不起收藏它的原因。恐怕是当时有满腔的答题冲动又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这一搁就是大半年的时间。
一.
前阵子看了一部今年韩国票房最高的《国际市场》,柳暗花明地摸到了答题的线索,原来之前的思考仍停留在表层,并未研究得通透。
电影的开头,两位古稀老人坐在自家的阳台,眺望汉江上你来我往的船舶。
“你知道我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船长,能开那么大的船的船长。”
“是吗?但是至今为止为何都没有提过,我今天第一次才知道。说那些有什么用啊?”
是啊,走到人生的尽头,说那些又有什么用。小人物梦想与命运由此在电影的版图上被无限放大,折射整个国家的伤痛与兴起。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强买强卖的煽情路数,对那种将普通人生平置入宏大叙事背景的阿甘式启示录多少有点腻味了。
编剧大人,观众不哭就值不回票价么?对煽情的莫名抵触差不多维持到剧终,直到九死一生、奔波操劳的男主角终于放下最后的执念,过上了平静安逸子孙满堂的幸福生活。可是完成父亲对自己期许的那一刻,硬了几十年的老骨头却失声痛哭起来,那句“但是,我真的很辛苦”喊出了无数平凡人的悲哀——拥有梦想却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生而为人似乎注定是埋没理想的旅程,那些背负着责任、没有为自己而活的岁月,意义又在哪里?
不由得想起外公,此时脸颊犹如颠簸的水桶,啪嗒啪嗒不停地淌着水。
二.
那个威严的、不苟言笑的外公,应该也在某个难以入眠的寂寥深夜在心底有过类似的感慨吧。
我的外公,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所谓的“了不起”和金钱、地位全然没有关系。只是在我心中,他就像《大鱼》里的爸爸,在往昔的历史中镶着传奇的金边。他因为父亲过世早,只读过三年的私塾便远离故乡出去做学徒,靠着自学他通中医会古文能做菜擅长书法。我不清楚他曾经的梦想是什么,毕竟“梦想”这个词只是近些年风生水起的流行病,对未来的设想更准确的说是抱负吧。作为一个有想法的人,他在解放初做过三报一台的通讯员,虽然后来因为要养家糊口而放弃,但退休后他依然笔耕不辍,写回忆录,给报社投稿。
“怀才不遇”、“是个特别好的人,就是可惜了啊”大概是周围亲友给我外公最多的评价。
如果命运善待他几分,又或者不被时代的洪流所裹挟,以外公的能力和才情,真的会成为世俗标准设定的体面人物,比如成为教授什么的。毕竟竞争不算激烈的年代,我那位书呆子爷爷都能考上华政,反正家里能供得起上学,而你又肯念书的话。
你要知道他还拥有冯唐式的超能力——照相机式记忆力,就好像一台计算机,把一些各种东西甚至无意义的事物都自动编程归纳进神经元。以前妈妈总说外公能把家里所有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始终记得每样东西摆放的位置还有点不信服,后来看他的回忆录发现小到抗战时候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的名字,母亲或妻子的琐屑絮语,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过记忆力太好,回忆起点滴往事也是历历在目格外的痛。励志鸡汤告诉你奋斗的重要性,不要让未来的你,讨厌现在的自己。
可是你看,一个人即使勤勉努力了一辈子,到头来依旧是壮志未酬万事皆空。
活着真的是好辛苦啊。
五七年那会儿,仗义执言的外公被打成右派,妻子又病重在家,三个女儿年纪尚小。男人不太会像女人那样情感外露,有什么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吞,在单位里天天被逼着写检查,回家怕给外婆压力就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温柔安静的外婆除了绣花好像其他家事都不会,他从单位赶回来还要买汰烧做夜饭。可掩饰再周全,枕边人又怎么会察觉不出。
最难熬的时候也想过轻生,可是念及忧虑着妻子和这个家,他选择了一条比死更艰难的道路——忍耐着活下去。
责任是肩头必须背负的十字架,你没有说走就走的自由,而这一扛就是几十载。如同《生活多美好》里的乔治·贝利,有着环游世界的抱负和梦想,却因为对家人的责任至始至终困于偏僻的小镇。
岁月会洗去一个人意气风发的棱角。直到有一天,生活让你相信不会再有奇迹发生。直到有一天,你再也不提起自己的梦。
三.
以成败论英雄的世界难免非黑即白的残酷,你没有争取到的东西,就像徒劳地捧起一汪水,哪怕竭尽全力,最终依然归为无有。
没有梦想的人生,会不会变得好一点?至少我不会因为没有回报的付出蹉跎了青春,错过了快乐。
很遗憾,这只是一种假设。所有Nobody都渴慕在别人的注视下成为Somebody。世俗的快乐来自于无所事事的享受,也来自实现自我价值的满足感。
每一个人的志向都比我们预想的远大,尽管说起这个,我们很少以真心示人。那时我在一个不入流的学校过着不如意的人生,可即便如此也无法下调我的傲气指数,在其他女生化妆的时候,我埋头啃行文晦涩的文艺书;其他女生逛街的时候,我在听冷门的音乐;其他女生在忙着换男票的时候,我在写永远不会被发表的小说。
作为中二少年我觉得身边的大多数人都在混吃等死把时间虚耗在无谓的感情纠葛上,于是在家可以沉沉睡上一整天的我一回学校就把闹钟调至七点,以便在内心与那些可以挣扎到上课前五分钟才起床的姑娘划清界限。我甚至觉得她们的梦想也是肤浅的,无非是毕业了早早结婚生子安稳过一辈子。
某天和室友聊天时她无意中流露了自己的梦想,才惊觉你自以为是的小宇宙和她并没有什么两样。
蚍蜉撼树的高贵野心或许正是我们试图与他人区别开来的标记。
等我变美了别人就会喜欢我了,等我取得了成就便能赢得全世界的掌声……困境中挣扎的小人物,总会借着庞然的白日梦,找到一丝丝熬下去的勇气,给渺小的自我一个重振旗鼓的理由。
这个词一旦被滥用,就有了自我标榜的嫌疑,然后用“我只是还没有全力以赴”来试图抵消梦晓未竟的挫败感。当然,最后的结局都是打脸,对梦想的理解也转变为“奋斗=成功=金钱”这类狭隘简化的概念。
以功利的角度衡量,只要没有目的性,做任何事都没有意义,比如旅游聚餐看闲书,除了耗费掉金钱,百无一用。就说周末和闺蜜吃饭,为你单身心急的父母往往会多嘴说为什么总和女孩出去玩,弄得好像和男生吃一顿饭,下个月就能发喜糖一样。
四.
和以上这些相比,花痴明星大概更是烧钱的罪大恶极。可是你知道么?就连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也在暗暗牵动个人的命运绳索。
初中时,我有一个偶像。尽管无数次幻想过与他邂逅的场景,就是有这么个人,无论站在哪里,哪里就会开出一树樱花的绚烂。渐渐的你就困了,不得不按下白日梦的暂停键,随后条件反射地在梦的入口贴上“这是不可能的”的封条。
毕竟他身处地壳的另一端,并且在当时看来永远不会到中国。
我好难过啊,难过到开始为很久以后的未来忧虑。这就好似20多岁的年纪已经开始为60岁后一个人的生活做心理准备,倒不是出于理智和远见,而是对于希望可能落空的恐惧,好给自己一个安慰的软着陆。
就这样过了七、八年,等他成了我青春博物馆的标本,我连凭吊都意兴阑珊的时候,次元壁猛然破了。
群访的时候我坐在他的对面,与他目光偶然交接的瞬间,心底突然传来一声“噗嗤”,终于有资格嘲笑当年的傻丫头了。
就像你到了心心念念许多年的圣地,发现也不过如此嘛。而他褪下了舞台上光芒万丈,不过是一介慵懒的年轻人。
梦想有多美好,原来取决于“向往”与“得到”之间的距离。万一梦想实现了,在情绪达到极值的时候,心头又莫名笼上了一层帐然若失的虚空感。梦想的前后两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而且完全无法理解彼此。
不过即便梦想没有达成,但在前行的道路上,生活总会在变化中附送补偿其他一些东西,你得到的是一个函数对另一个变量的累积效果。至少曾经的脑残粉如我,因此拥有了一份梦想中的工作(啊并没有,兴趣变成工作就完全不是兴趣了)。
中间还是有努力有曲折的吧,但因为一句好喜欢,回望过去都自带了玫瑰色的滤镜。
五.
童年的不少时光是和外公度过的,爸妈是双职工,寒暑假我都被塞到了外公家。退休之后的他,生活清闲了许多,喜欢书法的他开始研究书法理论。过去大部分记忆早已模糊,只是记得外公每天会练好久的字。那时的我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更别说篆书隶书楷书草书行书,所以我常缠着外公在练字的间隙为我画画,只见他简单地从容勾勒几笔就成了活灵活现的生动画面。
外公好厉害啊,我也要成为那么厉害的人。于是我拿起稚嫩的画笔,在纸上依样画葫芦起来。
再后来看他的回忆录,原来他练书法是从退休后开始的,还为此请教过坚持练字50年的同事。同事虽然为人热心,但看了他写的字却泼了一盆凉水:这牛角尖,钻进去怕是会钻不出来。意思是他这个年纪再去写毛笔字,不可能取得成就。
别人的不看好,很容易给我们怠惰的理由,不过他却坚持了下来。
现在想来,练字除了是兴趣之外,更是填补孤单的方式。老伴早就不在了,女儿女婿顶多在周日带上孩子吃上一两顿饭,精心准备了一桌的饭菜,短暂的欢聚过后只剩下狼狈的残羹冷炙,伴随着一周的漫长冷清。
我不喜欢用美化的手法去记录孤独,人们之所以颂赞孤独,除了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自恋外,无非是我们知道孤独是会伴随家人的回归而终结的,所谓的“孤独”周围包裹着安全的屏障。我们真正想要的,是一段无人打扰的清静时光。
可是置身孤独且不以为意是很难做到的,能纾解苦闷情绪的,恐怕只有找些事做做。你以为理想必须是伟大的,却在行动中愈发体会到,梦想,就是超越1秒前的自己。
于是柔软的笔尖成为了对抗深沉孤单的武器,捺脚不能有缺口,边沿要光洁有凝重感,锱铢必较的力求完美带来的反而是满足的喜悦。有时看到自己的进步,他甚至会忘了自己的年纪,不仅没有同龄人的病痛,行走的速度都能赶上年轻人。
就像《寿司之神》里的小野二郎先生说过的,“我一直重复同样的事情以求精进,总是向往能够有过进步,我继续向上,努力达到巅峰,但没人知道巅峰在哪儿。我依然不认为自己已臻完善,爱自己的工作,一生投身其中。”
不求人生赢家的努力,比你想象得更有价值。
六.
为什么要活着呢?努力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生活中有太多想不到,原本以为他会像活了百岁的老母亲那样长寿的,可是想不到的往往便发生了,80岁生日的前几天,他由于心脏病突发离开了这个世界。
人在世界所经历的,不过是一次“大富翁”的游戏,游戏结束之后,一切都被清零,重新被放回盒子。
终其一生的努力,外公也只是一个工作了将近40年的老会计。大概唯一能骄傲的是,这40年他没有觊觎过经手一分钱。我时常想,这样谦逊而有抱负的人,对于整个一生的定义可能会是“失败”二字,因为修身齐家的人都有治国平天下的心。但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又都或多或少影响或改变了周遭的人和物。18年的陪伴,不算长可也不算短,足够在记忆里树立了一尺标竿。
若干年后,我成了一个码字为生的人,尽管我并不具备这方面的天赋才情。
那个曾经和我比谁画画画的好的大表弟,也算是办过画展的艺术家了。
而我的小表弟在读会计专业的研究生,明年就要毕业。
冥冥之中,我们都继承了外公身上的一部分衣钵。努力生活,仿佛是为了向了不起你的更靠近一点。
生活中的那些得不到,只有旁观者才会轻言空白。如果你热爱奔跑的自由,你跑出去的每一步流过的每一滴汗都不会是浪费的。不过你若是本来就不喜欢跑步,就别把跑马拉松当梦想。为了在朋友圈帅上三秒钟硬撑上半年,也是怪累的,何况你还不一定能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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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控之礼物札记:我们只推荐好看的东西,反正好看的东西都值得被原谅
一.
前阵子看了一部今年韩国票房最高的《国际市场》,柳暗花明地摸到了答题的线索,原来之前的思考仍停留在表层,并未研究得通透。
电影的开头,两位古稀老人坐在自家的阳台,眺望汉江上你来我往的船舶。
“你知道我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船长,能开那么大的船的船长。”
“是吗?但是至今为止为何都没有提过,我今天第一次才知道。说那些有什么用啊?”
是啊,走到人生的尽头,说那些又有什么用。小人物梦想与命运由此在电影的版图上被无限放大,折射整个国家的伤痛与兴起。说实话,我不喜欢这种强买强卖的煽情路数,对那种将普通人生平置入宏大叙事背景的阿甘式启示录多少有点腻味了。
编剧大人,观众不哭就值不回票价么?对煽情的莫名抵触差不多维持到剧终,直到九死一生、奔波操劳的男主角终于放下最后的执念,过上了平静安逸子孙满堂的幸福生活。可是完成父亲对自己期许的那一刻,硬了几十年的老骨头却失声痛哭起来,那句“但是,我真的很辛苦”喊出了无数平凡人的悲哀——拥有梦想却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生而为人似乎注定是埋没理想的旅程,那些背负着责任、没有为自己而活的岁月,意义又在哪里?
不由得想起外公,此时脸颊犹如颠簸的水桶,啪嗒啪嗒不停地淌着水。
二.
那个威严的、不苟言笑的外公,应该也在某个难以入眠的寂寥深夜在心底有过类似的感慨吧。
我的外公,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所谓的“了不起”和金钱、地位全然没有关系。只是在我心中,他就像《大鱼》里的爸爸,在往昔的历史中镶着传奇的金边。他因为父亲过世早,只读过三年的私塾便远离故乡出去做学徒,靠着自学他通中医会古文能做菜擅长书法。我不清楚他曾经的梦想是什么,毕竟“梦想”这个词只是近些年风生水起的流行病,对未来的设想更准确的说是抱负吧。作为一个有想法的人,他在解放初做过三报一台的通讯员,虽然后来因为要养家糊口而放弃,但退休后他依然笔耕不辍,写回忆录,给报社投稿。
“怀才不遇”、“是个特别好的人,就是可惜了啊”大概是周围亲友给我外公最多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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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知道他还拥有冯唐式的超能力——照相机式记忆力,就好像一台计算机,把一些各种东西甚至无意义的事物都自动编程归纳进神经元。以前妈妈总说外公能把家里所有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始终记得每样东西摆放的位置还有点不信服,后来看他的回忆录发现小到抗战时候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的名字,母亲或妻子的琐屑絮语,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过记忆力太好,回忆起点滴往事也是历历在目格外的痛。励志鸡汤告诉你奋斗的重要性,不要让未来的你,讨厌现在的自己。
可是你看,一个人即使勤勉努力了一辈子,到头来依旧是壮志未酬万事皆空。
活着真的是好辛苦啊。
五七年那会儿,仗义执言的外公被打成右派,妻子又病重在家,三个女儿年纪尚小。男人不太会像女人那样情感外露,有什么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吞,在单位里天天被逼着写检查,回家怕给外婆压力就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温柔安静的外婆除了绣花好像其他家事都不会,他从单位赶回来还要买汰烧做夜饭。可掩饰再周全,枕边人又怎么会察觉不出。
最难熬的时候也想过轻生,可是念及忧虑着妻子和这个家,他选择了一条比死更艰难的道路——忍耐着活下去。
责任是肩头必须背负的十字架,你没有说走就走的自由,而这一扛就是几十载。如同《生活多美好》里的乔治·贝利,有着环游世界的抱负和梦想,却因为对家人的责任至始至终困于偏僻的小镇。
岁月会洗去一个人意气风发的棱角。直到有一天,生活让你相信不会再有奇迹发生。直到有一天,你再也不提起自己的梦。
三.
以成败论英雄的世界难免非黑即白的残酷,你没有争取到的东西,就像徒劳地捧起一汪水,哪怕竭尽全力,最终依然归为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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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和室友聊天时她无意中流露了自己的梦想,才惊觉你自以为是的小宇宙和她并没有什么两样。
蚍蜉撼树的高贵野心或许正是我们试图与他人区别开来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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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词一旦被滥用,就有了自我标榜的嫌疑,然后用“我只是还没有全力以赴”来试图抵消梦晓未竟的挫败感。当然,最后的结局都是打脸,对梦想的理解也转变为“奋斗=成功=金钱”这类狭隘简化的概念。
以功利的角度衡量,只要没有目的性,做任何事都没有意义,比如旅游聚餐看闲书,除了耗费掉金钱,百无一用。就说周末和闺蜜吃饭,为你单身心急的父母往往会多嘴说为什么总和女孩出去玩,弄得好像和男生吃一顿饭,下个月就能发喜糖一样。
四.
和以上这些相比,花痴明星大概更是烧钱的罪大恶极。可是你知道么?就连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也在暗暗牵动个人的命运绳索。
初中时,我有一个偶像。尽管无数次幻想过与他邂逅的场景,就是有这么个人,无论站在哪里,哪里就会开出一树樱花的绚烂。渐渐的你就困了,不得不按下白日梦的暂停键,随后条件反射地在梦的入口贴上“这是不可能的”的封条。
毕竟他身处地壳的另一端,并且在当时看来永远不会到中国。
我好难过啊,难过到开始为很久以后的未来忧虑。这就好似20多岁的年纪已经开始为60岁后一个人的生活做心理准备,倒不是出于理智和远见,而是对于希望可能落空的恐惧,好给自己一个安慰的软着陆。
就这样过了七、八年,等他成了我青春博物馆的标本,我连凭吊都意兴阑珊的时候,次元壁猛然破了。
群访的时候我坐在他的对面,与他目光偶然交接的瞬间,心底突然传来一声“噗嗤”,终于有资格嘲笑当年的傻丫头了。
就像你到了心心念念许多年的圣地,发现也不过如此嘛。而他褪下了舞台上光芒万丈,不过是一介慵懒的年轻人。
梦想有多美好,原来取决于“向往”与“得到”之间的距离。万一梦想实现了,在情绪达到极值的时候,心头又莫名笼上了一层帐然若失的虚空感。梦想的前后两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而且完全无法理解彼此。
不过即便梦想没有达成,但在前行的道路上,生活总会在变化中附送补偿其他一些东西,你得到的是一个函数对另一个变量的累积效果。至少曾经的脑残粉如我,因此拥有了一份梦想中的工作(啊并没有,兴趣变成工作就完全不是兴趣了)。
中间还是有努力有曲折的吧,但因为一句好喜欢,回望过去都自带了玫瑰色的滤镜。
五.
童年的不少时光是和外公度过的,爸妈是双职工,寒暑假我都被塞到了外公家。退休之后的他,生活清闲了许多,喜欢书法的他开始研究书法理论。过去大部分记忆早已模糊,只是记得外公每天会练好久的字。那时的我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更别说篆书隶书楷书草书行书,所以我常缠着外公在练字的间隙为我画画,只见他简单地从容勾勒几笔就成了活灵活现的生动画面。
外公好厉害啊,我也要成为那么厉害的人。于是我拿起稚嫩的画笔,在纸上依样画葫芦起来。
再后来看他的回忆录,原来他练书法是从退休后开始的,还为此请教过坚持练字50年的同事。同事虽然为人热心,但看了他写的字却泼了一盆凉水:这牛角尖,钻进去怕是会钻不出来。意思是他这个年纪再去写毛笔字,不可能取得成就。
别人的不看好,很容易给我们怠惰的理由,不过他却坚持了下来。
现在想来,练字除了是兴趣之外,更是填补孤单的方式。老伴早就不在了,女儿女婿顶多在周日带上孩子吃上一两顿饭,精心准备了一桌的饭菜,短暂的欢聚过后只剩下狼狈的残羹冷炙,伴随着一周的漫长冷清。
我不喜欢用美化的手法去记录孤独,人们之所以颂赞孤独,除了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自恋外,无非是我们知道孤独是会伴随家人的回归而终结的,所谓的“孤独”周围包裹着安全的屏障。我们真正想要的,是一段无人打扰的清静时光。
可是置身孤独且不以为意是很难做到的,能纾解苦闷情绪的,恐怕只有找些事做做。你以为理想必须是伟大的,却在行动中愈发体会到,梦想,就是超越1秒前的自己。
于是柔软的笔尖成为了对抗深沉孤单的武器,捺脚不能有缺口,边沿要光洁有凝重感,锱铢必较的力求完美带来的反而是满足的喜悦。有时看到自己的进步,他甚至会忘了自己的年纪,不仅没有同龄人的病痛,行走的速度都能赶上年轻人。
就像《寿司之神》里的小野二郎先生说过的,“我一直重复同样的事情以求精进,总是向往能够有过进步,我继续向上,努力达到巅峰,但没人知道巅峰在哪儿。我依然不认为自己已臻完善,爱自己的工作,一生投身其中。”
不求人生赢家的努力,比你想象得更有价值。
六.
为什么要活着呢?努力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生活中有太多想不到,原本以为他会像活了百岁的老母亲那样长寿的,可是想不到的往往便发生了,80岁生日的前几天,他由于心脏病突发离开了这个世界。
人在世界所经历的,不过是一次“大富翁”的游戏,游戏结束之后,一切都被清零,重新被放回盒子。
终其一生的努力,外公也只是一个工作了将近40年的老会计。大概唯一能骄傲的是,这40年他没有觊觎过经手一分钱。我时常想,这样谦逊而有抱负的人,对于整个一生的定义可能会是“失败”二字,因为修身齐家的人都有治国平天下的心。但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又都或多或少影响或改变了周遭的人和物。18年的陪伴,不算长可也不算短,足够在记忆里树立了一尺标竿。
若干年后,我成了一个码字为生的人,尽管我并不具备这方面的天赋才情。
那个曾经和我比谁画画画的好的大表弟,也算是办过画展的艺术家了。
而我的小表弟在读会计专业的研究生,明年就要毕业。
冥冥之中,我们都继承了外公身上的一部分衣钵。努力生活,仿佛是为了向了不起你的更靠近一点。
生活中的那些得不到,只有旁观者才会轻言空白。如果你热爱奔跑的自由,你跑出去的每一步流过的每一滴汗都不会是浪费的。不过你若是本来就不喜欢跑步,就别把跑马拉松当梦想。为了在朋友圈帅上三秒钟硬撑上半年,也是怪累的,何况你还不一定能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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