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学园】从此以后(更新至伍)
声明:此文为《爱丽丝学园》同人文。设定为蜜柑被消除记忆后回到京都。原著是轻快喜剧,而我的忧郁基调只是限于脑补。 人物:爱丽丝学园众 其他:写作初衷为纪念追了七年的漫画完结。开始看它的时候还只有十五岁上下,那时还混过离境,用MSN Myspace,写了第一篇无病呻吟的虐文。而七年以后,早已弃离境不用,那时在论坛认识的友人也各自在天涯。但还是在写无病呻吟的文。也许一直没有长大。 【壹】 佐仓蜜柑考入了东京部分寄宿制的私立高中。她并非头脑聪明的女生,这一创举让全村的人都挺惊讶。连班导也开玩笑说,“试卷被掉包了吧。” 只有邻座的相田秋彦知道她费了多少工夫。一开始是在图书馆偶遇蜜柑,女孩不同于以往吵吵闹闹,安静地坐在一隅看复习资料。他原以为她是三分钟热度,毕竟那个像是塞了棉花的蠢笨脑子再复习,也出不了什么成果。但每星期都遇见她,他才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相田为自己草率下结论而感到羞愧,因而像是弥补似的,和她搭讪。 “喂!看到你好几次了。” 蜜柑抬起头。 她感冒了。嘴上罩着一个大她脸很多的白口罩,眼睛兔子似的红通通,仿佛一眨眼就能流出泪水。 “嗯?”尾音里流露出迷惘的口吻。 相田突然就觉得女孩子真是很柔弱的动物,别看她平时像个太阳似的光芒四射、活蹦乱跳,一生起病来就好比萎蔫的菜,让人陡然生出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生病了还在做习题。”相田皱起眉头,“这么努力想要考到哪里去啊?” 蜜柑的眼神还是雾蒙蒙的, “诶……”她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相田的问题,“东京。” “为什么啊?”相田问完觉得有些失礼。两人并不熟稔,自从她离开村里一年后回来,更是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蜜柑倒不介意他的直接,想了一会儿说:“因为有个人说,让我去东京上高中。” 相田一愣。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上一学期他们学校组织东京三日游,他和蜜柑掉队走失了。两人在大城市边缘胡乱晃荡,不知所措的时候,被一个金发男子所救。 金发男子的打扮穿着很时髦,不过相田觉得有些时髦过头了,以至于他差点以为对方是人妖。 男子把他们带回学校的集合点,在他们道谢准备上车离开时,他抓住了蜜柑的手。 “蜜柑酱……” 相田吃了一惊,初次见面就用这样的亲昵的称呼。这人不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表面美男子,而内心是个萝莉控大叔吧? 他做好随时准备喊人的准备。 金发男子笑了一笑,眸如星辰般好看,“蜜柑酱高中到东京来读吧。” 相田没想到对方一句话,让蜜柑真得发奋想要去实现。整个动机显得莫名其妙。 大概自己的想法全显现在脸上了,蜜柑带着浓重的鼻音回答了他的疑惑:“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但就是想要去,因为那个人的一句话。” 她转了几圈手中的原子笔,“就像是非去不可的感觉。那种……‘这就是命运’的感觉。这么说你明白么?” “不明白。”相田立即说。 女孩子这些玄乎得罗曼蒂克的想法他都不理解,包括那些星座啊,血型啊,他只觉愚昧。 蜜柑挤出一个近似抱歉的笑容,但很快就隐去了。 “对不起,我也说不清楚。”她低下头。他只看得到女孩泛红的大眼睛,“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相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蜜柑离开了乡下一年,又回来了。当时她爷爷的说法是:她被大伯接到东京去住了一会儿,但大伯有事得出国,又将她送了回来。 村子很小,蜜柑没有父母的事情邻家八大姨三大姑都知道,因而突然冒出来个“大伯”之说,谁都难以信服。 有很多班上的同学抓着蜜柑问东问西,蜜柑说不出所以然,有人便开始嫌恶她,觉得她在骗人显摆,说出那么个“富人孩子”的故事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相田没参与这些八卦与口头欺凌,但也冷眼旁观、置之不理。他向来是卓尔不群的少年,要离开这种小地方,到大城市去的。他懒于与他们这些世俗之人为伍。 那段时间里蜜柑的日子并不好过,被人孤立,还有很多关于她的谣言。有人说她这一年失踪是到少管所去。还有更荒唐的,说她在做援交。她不知该如何与爷爷倾诉,因为她连自己也搞不懂。心里有一块巨大的空洞,黑阴阴得透着风。她在想自己这一年到底干了什么,但记忆好像跳过了一个缝隙,从她离开之前的时光衔接到了她的现在。 那一年是空的。 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办。有时半夜醒来无端地流泪,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末了竟又因为不知道流泪的原因,而哭得更为凶狠。 也是在那段时间里,她开始一个人早上起来跑步,从家中往村里的神社山跑。来回一个小时。早晨的空气清新,路上没有人,晨雾未完全散去,清脆的鸟鸣声。害怕和寂寞也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放空了,仿佛终能和晨雾一起消散。 “出题多有规律的,函数必定会是重点。佐仓你在听吗?喂,佐仓!” 蜜柑回过神。相田坐在她面前,一脸不耐烦的神色。 “你不听我走了。”他口吻里满是轻藐,“就你那笨蛋木鱼脑子,想去东京要再更努力,你听到没有啊……” “啊……嗯。”她低下头。 约莫从他在图书馆跟她搭话的那天起,相田就主动挑起了给她补习的任务。每次恨不得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却还是一板一眼地教她。 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蜜柑想。 她还认识一个这样的人,是女孩子。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却留下一封冷漠的告别信,扬长而去。 明明是最好的朋友的。 今井萤。 相田的笔掉在了书本上。 “喂……你别……我不是故意……对不……”他支吾不清。 女孩的眼泪漫过脸颊和下颌,滴落在习题册上。 以前的佐仓蜜柑不是这样的。她是个如同太阳一样明亮的少女,即使远远望着,也能感受到她周身毛茸茸的温暖。 然而现在弥漫在她身上的忧伤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蜜柑擦了擦眼睛,“唔……我……感冒没好……” “诶?” “生理性泪水。”她的手依旧遮着双眼,“生理性泪水……” 相田说,好好好,生理性泪水。 【贰】 相田和蜜柑在开学前一星期来到东京。相田在东京工作的姐姐来接他们,还带着男朋友。她男朋友非常帅气,一头黑色的长发披肩。但相田挺不待见,一眼就觉得这人是花花公子,和姐姐处不长。 姐姐男朋友见到他们从电车上下来,愣在原地,一双一黑到底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蜜柑。 相田火了,直接把箱子砸在他脚上,“看什么看!你有病!”末了又对姐姐蛮横地说,“赶紧跟他分手,你看他盯着女高中生看!” 相田姐姐也发觉不对劲,一掌拍向自己男友的肩,“喂殿内,你不会真看上了?” 殿内张了张嘴,又闭上。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蜜柑,而女孩倒被这直接的目光看得有些窘,“对不起?”她尝试性地说。 “呃……”殿内终于移开眼光,这才反应过来脚上被箱子砸到的疼痛,嘶嘶叫了几声,对蜜柑抱歉地笑:“你和我朋友的妹妹很相似。我一下子看错了……” 相田一脚踢向殿内,“你以前还对朋友的妹妹出手啊!”说着眯起眼,一脸挑衅。 “她……不在了。” “诶?” 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下来。殿内提过相田和蜜柑的箱子,相田觉得抱歉,但不知怎么开口道歉。 反倒是蜜柑抓了抓对方的袖子,“对不起。” 殿内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把相田和蜜柑送到高中分配的宿舍。姐姐替他整理行李,而殿内去蜜柑住的那一层。 相田看着套床单的姐姐,“你放心让那个花花公子和佐仓在一起?” 姐姐一个爆栗敲过来,“我看是你不放心吧!殿内再渣也不至于对高中生出手。” 相田不以为然,“谁知道。” 又换来姐姐毫不留情的手肘攻击。 “倒是你!”她手指戳了戳相田的额头,“这个女孩让你把志愿改了吧。你不是一开始想上青山的么?” 相田没回答。姐姐好奇地望过去,看到他耳朵红了,不禁笑出声,“别不坦率了。跟她去表白……” “闭嘴!不关你的事情!管好你的花花公子男朋友才是正道……” 姐姐一个枕头丢上他脸。 这边厢姐弟互诉衷情,而那边厢的蜜柑和殿内则显得沉默许多。 殿内不擅长做家务事,伫在一边看女孩铺床铺,偶尔递些东西。 她长大了。尽管曾经看到过她十五岁的样子,但依赖糖果拉长的形态和真得十五岁却不尽相同。 她的头发束成利索的马尾辫,脸尖了不少。看起来不若从前的可爱,但散发出一种介于成熟与少女之间的青涩气息。眼睛依旧很大,看起来总是带着盈盈笑意的。她从前也是这样,满是笑意的琥珀色双眼如太阳,让人情不自禁地亲近。 “条件很好,一人有一个小房间。”殿内装作随意地开口聊天,“然后四人公用一个客厅和卫生间。走廊还有一个大厨房。” “是啊。”蜜柑把枕套的皱褶撸平,“因为是部分住宿,所以才条件很不错吧……”她说着,从箱中像是抱着易碎的孩子一般,拿出被捆包着的一大束花朵。 即使在阳光下,也看得出花朵的花蕊处闪烁着不同颜色的淡淡光芒。红色、橙色、金黄色、蓝色、紫色、淡绿色…… “这是……”殿内喉咙干涩。 蜜柑对他笑,“很神奇吧!爷爷说是用奇特的发光石做成的,是给我的生日礼物。每次我觉得不高兴,看着这束花,就能心情平静下来。非常不可思议。” “是吗。”他下意识地接话。 “我还给每个花朵取了名字哦……”蜜柑指着金黄色的一朵:“这是流架兔。” 蓝色的一朵:“这是翼。 “粉红色的是美咲。淡绿色的是班长。银色的是野蔷薇。对了那个紫色的叫殿内哦,和你的名字一样。很巧是不是?那朵蓝绿色的是小莹!嗯……还有这朵红色……红色的是……” 蜜柑顿了顿,“红色的叫枣。” 少女的脸上流出一股潺潺的温柔气息。像是夕阳、又是温柔拂面的海风。她的眼睛微眯,有些开心,又有些悲伤似的。 【我下不了手。我无法将她的记忆全部消除。因为那样,她不就太寂寞了吗。】 消去蜜柑记忆的藤田曾这么告诉他们。 可是难道不全部消除记忆,她就不寂寞了吗? 抱着无法解释的困惑,在细小的蛛丝马迹中泄露对过去的怀念。时间的流淌与她来说和其他人不一样,因为那一年无法替代的时光是空洞的,无处可追,但又无法放下。 她便陷于这样的不明所以中。 殿内几乎是盲目地伸出手,手臂拥住女孩。 她的个子已经长到了他下颌。不知道为什么,比想象中的要高。 “诶!”蜜柑惊异地喊出声,仿佛被这个状况弄得晕眩不已:“诶诶诶诶?怎……怎么……了?” 殿内收紧了怀抱。 一样的。不管是他们这些“单相思”的人,还是抱着零落记忆的她,都是一样的寂寞。 “小不点。你这些年好吗?” 你过的开心吗?乐观的情怀是不是又一次感染了很多人呢?不会有喜欢上的男生吧?那个叫相田的,似乎很喜欢你哦,你要是喜欢上他,枣就太可怜了。他会把学校烧掉的。 大家都很好。小莹很想你,她是新一任学生会长的热门候选人哦。翼也时常提起你…… 有那么多想要告诉你的话。 聚在喉口,堵塞着,呼之欲出。 “殿!内!明!良!” 火山爆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蜜柑像是扔掉烫山芋一般推开殿内。殿内的女朋友站在门口,眼神如刀子,恨不得戳死他。 相田又是神之一脚踹上来,殿内被踢得眼冒金星,双腿打跌。 “你这个不要脸的花花公子,臭色狼!对女高中生下手,你去死吧……还对不起我姐……”相田抓着他衣领左右摇晃,心里却是胜利的烟花噼里啪啦。 露出狐狸尾巴了!他凶狠地想。 又转眼看蜜柑,她站在原地,一脸没弄清楚状况,又忍不住火气打不一处来:“你这个傻瓜!被占了便宜还不知道!这时候要呼救,要呼救你知道吗!不然被拐上床都不知道!” 蜜柑愣了一会儿,脸红了。 “不会的。”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语像是不经过头脑,自行脱口而出,“殿内前辈固然花心,但人很好。不会乱来。” 三个人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小不点……”殿内的眼睛睁大了,“你……” 后面的话被相田的拳头打断了,“我去你个家伙!你对佐仓做了什么,她竟然帮你说话……” 被女朋友的弟弟乱揍一通的时候,殿内想,明明应该是和蜜柑的感动再会,为什么变成这种无厘头的搞笑情况? 【叁】 开学第一天,村子里的人打电话给蜜柑,说她爷爷摔了一跤。 他们没说很多。但于蜜柑来说,却是云泥之感,当头一棒。她请了一星期假,买了末班火车赶回去。 爷爷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听村里的医生说断了几根肋骨,喘气都需费很大力气。 蜜柑坐在爷爷床边。 爷爷已经很老了。 这个想法如同天一般黑压压地沉下来。心口上开了一个洞,绝望像是过了铁,冰冷地直往里面钻。 他不会有事的。 骗谁呢。他已经老了。 总有一天他要走的。 她想起年少的自己站在山峰上,漆黑夜里萤火虫微弱的光芒,她想幽灵幽灵快点来。带着爸爸妈妈。 但没有人来。 没有比这更失落的惶恐。 蜜柑在爷爷床边坐了一夜,醒来时觉得脸上刺痛。眼泪被风干了,泪痕满脸。 有人敲门。她花了一些时间反应,也没来得及洗脸,便急匆匆地开门。 来者是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英俊男子说:“我们受人委托,来治疗佐仓前略。” 蜜柑“啊……”了一声,杵在门口,半晌道:“医生昨天来过了,说是断肋骨。这样的情况对一个近八十岁的老人来说很痛苦,还说让我做好准备后事。也是,爷爷都已经老了,我不能乞求他陪我啊,我也知道医疗水平有限,再延长生命也不能让一个人长生……” “蜜柑。” 如此熟稔而亲切的称呼,从一个陌生的嘴里道出。蜜柑愣住。她的眼睛看向说话的戴眼镜男子。他表面冷若冰霜,但眼神却是暖的。 “交给昂吧。”另一个男子说,他牵着蜜柑走出屋子,拉上门。 “没事的,交给昂就行。”他又说了一遍,是许诺的口吻,沉甸甸的。 蜜柑离开爱丽丝学园那年只有十一岁。樱野秀一印象中的她还是小孩子,略微婴儿肥的脸,大眼睛,爱撒娇,笑起来碧天澄净。即便十五岁了,对待她还像是对着孩子般,心中柔和。 蜜柑有些拘谨,被牵着走了一段,来到离开屋子不远处的小河,扭捏着从樱野手中抽出了手。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做法欠缺稳妥。 她是大姑娘了。他这么想,醍醐灌顶。 蜜柑从岸边捡起石子打水漂。不知道和陌生人说什么,心中一片片都是黑色泥沼,甚至都不敢想。 医疗水平有限。即便戴眼镜的男子治好了爷爷又怎么样。他还有多少剩余的时间呢。他还能陪伴她多久。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害怕孤单,便想要依附于人,乞求更多一点的陪伴与温暖。 没有爷爷的话…… 她自水中看到自己的脸,泪痕处满是污迹,大概是睡在爷爷床旁边时沾上的。头发也是又脏又乱。还有比这些更加糟糕得,难以平复的心情。 “蜜柑……” 又是这样的亲密的称呼。你又是谁了,为什么这么叫我。蜜柑突然感到忿恨,好像一个陌生人装成朋友,虚情假意地关心她。不过是来帮爷爷看病的医生的朋友,扮什么熟人。 她烦躁地看过去。视线却撞进一双幽幽的柔和的眼。 一双手置于她额上,温暖的热度。 “你很不安吗?” 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凭什么来关心她,凭什么看穿她的心思,凭什么用很了解她似的口吻与她说话。 “啪!” 蜜柑打开他的手。樱野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她琥珀色的双眸看着他,熠熠生辉。是在生气的神态。 想说关你什么事情、你管得着吗、你算什么东西啊。 有那么多想要无处宣泄的愤怒,以及压抑的不安。 但为什么说出口的,却是:“是很不安啊……” 自己也没有想到的大声。受惊的白鸟从树林中振翅飞出。 “因为如果爷爷走了的话。我只有一个人了。只有一个人……” 樱野的眼神更加柔软。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还没有生气。他的手抚摸着她的额头。 “蜜柑,你不会一个人的。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是一个人的。” 这算什么安慰啊。蜜柑想,却再也发不出火来。对着他,半是感激半是抱歉地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皱着眉,委屈地想要哭泣的笑容。 “原来你们在这里。” 两人循声转过脸。戴眼镜的医生从屋子里向他们走来,他拆下口罩,“你爷爷的肋骨没事了。” 蜜柑淡淡“嗯”了声。 今井昂愣住,微感奇怪地看着女孩。她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太不相同,总觉得她应该是激动流泪地跑回屋里去。 他又看了眼樱野,好友对他摇了摇头,神色里有叹息的意味。 蜜柑送他们两个去村里的车站。一路上走在前面,没怎么说话。 今井昂一瞬间感到迷惘,似乎不知道她是谁。但那样的五官和头发颜色,的确是自己妹妹最亲密的好友——佐仓蜜柑无误。 自初等部的动荡以来,他和妹妹的关系拉近很多。尽管见面次数并不频繁,但彼此都能够坦诚相见地谈心。写信时也能明言对妹妹的想念。这样陡然增进的关系,也是托这个女孩的牵线搭桥所致。 到底是欠了她一个很难还清的人情呢。 走到车站没多久,就看到公交车自不远处开过来。 今井昂手伸入上衣的口袋,犹豫了一会儿,拿出一串五彩石手链。 “蜜柑。”他抓住站在身旁女孩子的手,在对方讶异的目光中,把手链放入她手中,“我妹妹给你的。” 蜜柑疑惑地皱起眉头,“你妹妹?” 公车停靠在站牌处,打开了门。今井和樱野一同上车。 他最后回过头,“我妹妹,今井萤给你的。” 车门关上了。 樱野说,“那个手链是给你妹妹带的礼物吧。” 今井昂无可奈何,好友难以被欺瞒的直觉偶尔也会让他备感尴尬,“她也像我妹妹,送给她不差。” 樱野叹口气:“我们啊,都太感情用事了。” 他说完指了指窗口。 在公车隆隆的启动声里,今井昂看见蜜柑近乎是虔诚地,将手链举在了眼前。 她的眼泪沿着污迹的脸颊,在有些黑漆漆的脸上,带出一条白皙的蜿蜒。
【肆】
蜜柑回到学校已经是开学两星期以后了。还是被爷爷踢回来的。 “我这把老骨头硬朗得很!你再担心我以至于耽误学习,我可是很生气的!”爷爷生机勃勃地说。 蜜柑便稍稍放下了心。
因为正式加入班级的时间晚,使得蜜柑看上去像是中途而来的转学生。班里的同学已经在此时彼此熟稔,但蜜柑却错过了最初的磨合期。有种被置之度外的感觉。这种情况让她觉得仿佛经历过,但自己明明没有转过学。 相田并没有和她分在同一班级,时常下课时来找她,次数多了被班里同学笑着称为“小情侣。”
“喂佐仓,你的小男朋友又来找你了!” 蜜柑红着脸半是好笑半是斥责地:“他不是我男朋友。” 前排的女生藤木希打趣,“怎么不是了?一天来看你好几次。” 蜜柑摆摆手,示意没有的事。她很感激相田的照顾和帮助,却从来对他没有过男女喜欢的念头。恋爱的心情自初中以来都没有过。也不是没被人表白,但心中甚至提不起喜欢人的念头。 好像感情在某个时间里已经对一个人用尽了。那种疼痛担忧到麻木的心情,她再也无法对另一个人产生。 相田的脸色很难看,他将一大包从京都寄来的土特产粗鲁地往蜜柑怀里一塞,“妈妈从乡下寄来的食物!” 话音刚落,也不等蜜柑的道谢,便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他大概听到了,你说他不是你男朋友。”藤木走过来拍拍蜜柑的肩。 蜜柑迟疑地,“可他的确不是我的男朋友……” “你……诶”女生摇了摇头,“你这叫什么你知道吗?” “什么?” “缺心眼。” 蜜柑愣了愣,花了些时间反应过来,“诶?” “就是这样。”藤木点点头。 “可是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什么的。” “所以说你缺心眼。”藤木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
蜜柑想,这种状况还真是糟糕。似乎万事印证了藤木的话,相田一连三天都没找过她。明明都是住宿的,在回去的路上甚至都能碰上,相田却装作没看见她,和同班同学大声开着玩笑走了。 蜜柑坐在书桌台前苦思冥想,至少不能让这种尴尬的情况继续下去。她想要认真改善。给了相田错觉不好,但因为不能成为恋人而连朋友都做不成,这样的状况未免太可惜。 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拿出笔纸写起信来。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窘。这个时代不都是短信邮件来去的,她倒装模作样玩起怀旧之情?
相田:
她写道。笔尖停留在纸上。书桌台前的灯光成橘色,她有些晕眩。
我很想你。你现在还好?高中不如我想象中来的好。因为是好的私立学校,学习进度很快,我有些吃力。你肯定要嘲笑我了吧,谁叫你总是被说成天才。说实话我挺嫉妒你,长得帅脑子又好。还好上帝造人公平,把你性格塑造得这么烂。不过女生说你这叫“有个性”——她们脑子肯定坏掉了。
我……
蜜柑猛地扔下笔。字好像不是她写的。这些根本不是想要对相田说的话。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傻坐了会儿,一鼓作气地推开椅子,换好运动服奔下楼梯。在宿舍楼门口遇上了藤木,在对方惊疑的目光里简短说道:“我去跑步。” “诶你别……我正要找你……” 后面的话被她远远抛下了。
西井和也第三次和这个女生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喂你!”他在跑道上转身逆行。 蜜柑停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只花了几步就追上她的男生。 对方个子偏高,腿修长。看得出是经常锻炼的类型。 男生上下打量了她好几遍,就在蜜柑因为这种眼光而感到不舒服的时候,他突然一手拍打在蜜柑肩头。 她吓得一跳。 “你!加入我们田径长跑队怎么样?”
蜜柑第二天到学校吃早饭的时候,藤木笑嘻嘻地看着她,一脸不怀好意。 “蜜柑,你知道。有爱就要直说。” “嗯?”蜜柑嘴巴里塞满了面包。 藤木被对方天然呆的样子逗笑了。“别耍赖!明明说的就像是小夫妻似的。” “嗯……咳咳……”蜜柑努力吞下面包,“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藤木想完了,这可是真得天然呆。她应付不来。
蜜柑下午放学后到田径部报道的时候,才发现部里人少的可怜。 部长西井一看到她眉开眼笑:“小不点你来了!”说着拉住蜜柑的胳膊往众人面前一站:“看这就是我说的新人!昨日三圈没喘!还是中匀速!” 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翻了个白眼:“嗯?又是被你莫名其妙拉进长跑队的人?真可怜。” 西井好像患了选择性幻听:“经过训练的话,必定能代表我们去跑女子十公里长跑!我们长跑队已经消声多年,今年是时候重振雄风!有我!”指了指扎马尾辫的女生,“爆发力很强的青山!”指了指嚼口香糖看漫画的染黄头发男生,“有田径万能的秋本!还有新进耐力好的……”他转头望着蜜柑,“呃……你叫什么?” “佐仓。佐仓蜜柑。” “哦对!耐力好的佐仓!我们一定能在东京市大赛夺得名次!”西井做出握拳状。 立即被青山一脚蹬上脸,“才怪!你看你自己也用了夺得名次而不是冠军吧……” 西井顶着脚印继续做握拳状,“夺得名次,是你的一小步,我们的一大步!是吧,佐仓!” 蜜柑不知所以然地跟着做握拳状:“我想……是的?” 西井又被青山踹了一脚。
长跑队的训练完全是自主,因为是不受欢迎也没什么名气的社团,青山和秋田都懒懒散散。两人在西井发表完象征性演说后,就凑在一起打牌。反倒是蜜柑压腿、活动筋骨,开始匀速跑起来。 青山用手捅了捅秋田:“看新人很努力嘛……” 秋田打了个哈欠,“新来的,都很上进,没过几天就懒懒散散了。” 只有西井激动地追在蜜柑身后:“小不点我果然没看错人!”跑了两步就超过她了。
社团活动结束后,蜜柑到食堂吃饭。相田在门口来回踱步。 “呃?”蜜柑有些尴尬地伫立。对方应声看到她,脸色凶狠。 “我听藤木说了。”他不着边际地说。 “啊?什么?” 相田来回踱步地更厉害,“就是说……”他手抓头,“就是说……你……很……!” 气愤地看着蜜柑。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就是说这个!” 蜜柑的接过,脸红成熟透的柿子。 “不是……”她说,“……不是……这不是写给你的。” “哦。”相田说,“哦。”他又说了一遍。 “这样啊。”相田手塞入口袋,“看来藤木理解错了。她大大咧咧的,会搞错很正常的。” 他走入食堂,过了一会儿又迅速跑出来,“那是给谁写的?” “呃……” “算了。”他又说,冷冷地。这次走入食堂也没再出来。
蜜柑拿着自己昨晚的信站在原地。至信人的一栏明明写的是相田,而内容却不是给他看的。 是给谁的。 是给哪个人呢。
某某某,
我很想你。你现在还好?高中不如我想象中来的好。因为是好的私立学校,学习进度很快,我有些吃力。你肯定要嘲笑我了吧,谁叫你总是被说成天才。说实话我挺嫉妒的,长得帅脑子又好。还好上帝造人公平,把你性格塑造得这么烂。不过女生说你这叫“有个性”——她们脑子肯定坏掉了。
我……
【伍】
相田秋彦失恋了。准确地说,这还是个假定。因为现在知道的信息为:其一,藤木说蜜柑说想要和相田和好;其二,她写了一封很……让人愉快的信,且收信人的署名是相田;其三,她说这封信不是给他的。 相田的手和额头贴在了一起。这种反复无常到底算什么?若是佐仓蜜柑这封信真得不是写给他,又为什么署他的名?若是的话,那她其实在不好意思? 真是麻烦。学校应该教这个的。相田忿忿不平:学校应该教女孩子怎么想。这比无趣的化学课有用很多。 他想找人说说,可心中翻来覆去地数了几个人,都不行。他想到姐姐,但对方必定取笑他到死。一想到她似笑非笑的面容,他就想砸东西。 门被“砰”地打开!相田好像触电般惊得跳起来,姐姐一脸“给你一个惊喜”的表情站在门口。 “想曹操曹操到。” “什么?” “我说你来干啥!” 姐姐理所当然,“陪我吃饭!” “啊?” “我失恋。” 相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咳……”姐弟俩还真同步。
据姐姐说殿内工作繁忙,时常不在身边,聚少离多。她觉得这样坚持不下去。 相田听着,几次想要开口说佐仓蜜柑的事情,但忍住了。 其实他和姐姐也是这几年才亲近起来的。姐姐大他十岁,他直到七岁都没见过姐姐。爸妈说她一直在东京读书,忙于学业打工,暑假也没回过家。直至姐姐十七岁,回到家中。但于东京读书的事绝口不提,记忆模糊似的。 这么说来,倒像佐仓,也是到东京一年,回来已然忘却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殿内他是做什么的?”相田给姐姐的酒杯里倒满了啤酒。 “诶?嗯……是为政府做事的吧。不清楚。” “你怎么认识的?” “在……我想想……哦,在一次时尚酒会中。” “他搭讪的?” 姐姐饮了一大口酒,“是啊。说觉得以前见过我,是命运的重逢。” 相田差点捏断筷子。殿内明良该死。必须死。 和姐姐分别的时候,她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两记。 “你干嘛?”他满脸通红,左右张望,以确保没有人经过。 “你要喜欢那姑娘,佐仓是吧?告诉她吧。喜欢这种事情,如果双方都能有相等量的回应,那固然好。但很多时候都不会有。如果害怕被伤害而止步不前,那就是连一个机会都不给自己,也不给对方。” 相田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想她还真是成熟,虽然表面上全然看不出来。
青山和秋田在打赌。待到蜜柑换好运动服在做伸展运动时,青山一脸得意,笑着拍了拍秋田的肩:“我赢了。Archer的手办就靠你。” 秋田神色不善。他站起来吊着眼睛,不耐烦地在蜜柑脑袋上敲了一击。 青山怒叫:“不公平,你对着佐仓公报私仇!过分,幼稚,不像男人。” 蜜柑摸着被打的地方,些微迷茫,倒不是很痛,但不知道对方突如其来的这一击为甚。 秋田耸耸肩,一脸“你拿我怎样”。 “佐仓你干嘛这么努力。我们学校田径跑步队又不强,你看连教练都不请。”心情欠佳地看了一眼青山,秋田继续道:“我和这家伙打赌,说看你能不能坚持锻炼一星期。结果你真坚持了,害我输掉一个手办。” 青山沾沾自喜:“看佐仓我多信任你。”
蜜柑来回看两人:“可如果只是因为社团不强就不努力,那不是连一个创造强者的机会都丢失了?” 青山和秋田怔住,讶异地同时望着蜜柑。 “不是每个人生来都是强者的,只是因为环境不如意,就自暴自弃,那不是可惜又可悲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青山别过视线,脸上有羞愧的神色。 “说什么啊!”秋田有些愤怒,“刚加入社团到来教训我们了?” 蜜柑沉默了会儿,脑中闪回过一些模糊的画面。好像是年幼的自己,在追逐着垃圾桶奔跑,脸上带着笑。她摇摇头,不知道怎么会想起这些的。也不是第一次,时常忆起片段式的过去,但仔细回想,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没什么。”她摆摆手,“去跑步了。” 秋田鄙夷地“哼”了声。想和青山交换“自大的一年生”诸如此类的评论,却见对方默然不语地走开了。 “喂干嘛啊?” “我去换运动服……”青山支支吾吾地说,“偶尔也要训练一下。不能白参加社团活动了。” 留下秋田一人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
蜜柑在周五放学后迎来了一位访客。宿舍的老伯说有一位帅哥在楼底下等她,还眉开眼笑地挤眼睛:“佐仓你桃花运来了哦?” 她略微疑惑地走出去,看到一个不堪熟悉的背影。在记忆里搜索了一阵,犹豫道:“殿内……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殿内转身,看到是她脸上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叫殿内前辈啊!你以前不就这么叫我。” 脱口而出自己也愣了。蜜柑更加疑惑地:“呃……我们以前见过?” 他打哈哈:“不就是上次和相田的姐姐一起接你们。” 蜜柑还想说什么,殿内一副“我很受伤快来安慰我”的表情凑上来:“小个子,我被甩了陪我吃饭吧……” “诶?”她还没反应过来,被殿内半拖半拽地拉走。
殿内带她去吃高级寿司,自己点了清酒小酌起来,边吃边和她抱怨:“我这么帅怎么会被甩……” 蜜柑不知道如何回应,闷头吃寿司。 “我其实挺喜欢她的。如果不是因为她离开了,大概能一直走下去的吧。”殿内两颊泛红,微醺地看着她。 得,醉酒之人。 蜜柑放下筷子:“你真喜欢相田秋彦的姐姐?” “怎么不喜欢了。要只是玩玩,哪能借酒消愁。小不点你有和喜欢的人交往后分手就懂了。”说完他突然发觉自己失语,正襟危坐,仿佛如临大敌地看着她,又有一些好奇的兴致。 也想知道她在离开爱丽丝学园之后有喜欢过谁……比如那个叫相田秋彦的臭小子? 要是有喜欢的男生,日向枣知道了准发狂。看到他暴走虽然会担忧爆炸的危险,但着实有趣。 “有吗?交往的男生。”
蜜柑沉默了一会儿,又偏头想了想。 “没有。”她说。 “没有。”她又说一遍了。脸上是沉思的神色,“但觉得自己是喜欢过人的。而且非常非常喜欢。能因为他一举一动而牵动所有情绪。 “真奇怪。记得喜欢人的感觉,却记不起喜欢的是谁。说不定是大梦一场。”
殿内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想这两人对彼此的感觉强烈到已经无需有形的记忆来维持。年少的激荡伴随着动荡,热情伴随着苦痛,使得这份爱情竟然融入血液,深入骨髓。 “你喜欢的那个人。他也一定很爱你。因为你的一举一动而牵动所有情绪。”他最后说。 换来蜜柑一个模糊的笑容。
殿内喝多了。到最后又是大舌头又是傻笑,但总算还有良心付了帐。蜜柑扶着他踉踉跄跄地走出餐馆。 夜凉如水。空气中漂浮着春末夏初的芳香。 他们在附近公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蜜柑气喘吁吁,拖着这么一个比她高比她重的人,够呛。 “殿内前辈你有朋友可以来接你?还是我打车送你到你的住所?” 殿内打了个酒嗝,“打……打翼的电话……安藤翼。” 蜜柑在他手机找到安藤翼的号码,拨过去之后一个神清气爽的声音说:“你无事不能三宝殿!打电话说明有麻烦事情……” “呃……”蜜柑说。 电话那一头的人瞬间挫败的口吻:“又换女生了?!” “不是。”蜜柑有些尴尬:“殿内前辈喝醉了。他让我打这个号码,说你能来接他。” 安藤翼忿怒道:“让他死在那儿算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问了他们所在地点,说十五分钟后赶到。
殿内靠在女生的肩上,蜜柑没敢动。 “不不点。”他打着酒嗝说:“我们很想你。真得……我们很想你。” 蜜柑心里一颤,好像被人戳了一针。又听得他道:“你偶尔回来看看吧。不……我在说什么呢。单方面把你抛弃的是我们吧,现在倒来埋怨你太过分了不是?但这种好像单恋的感觉真不好。相田明美这边也是。也许忘却才是最好的,因为自由了,不再被过去所束缚。” 他摇摇头,“我真是醉了。对你说这个。你也一定很寂寞。” 过了一会儿,感到暖热的温度浮在额头上。是蜜柑摸着他的发梢默默安慰他。 殿内握住蜜柑的手。女生的手在他的掌心微微颤抖。
“喂!死殿内。” 他浑然坐直。想坏了。前面真是醉了,不应该让她拨通那个号码。 安藤翼站在几步之遥的距离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殿内立即站起来,“喂……听我解释……” 而对方只是一步步走近。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蜜柑。 “你不是……你不是……”安藤翼几乎说不出话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他才找回声音:“蜜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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