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老越爱听李宗盛

终于看了李宗盛的台北演唱会《既然青春留不住，不妨做个大叔好》，和当年的《感性与理性》相比，开头还是《生命中的精灵》，结尾却换成了《给自己的歌》。这次没有请嘉宾，没有张艾嘉，没有周华健，没有梁静茹，舞台上除了乐队，陪伴他的只有三把吉他和提词器。

小李越来越老，台风越来越潇洒，他正在进入享受演唱会的阶段，就像快要退役时的科比和巴乔。为了迎合年轻观众，他唱了几首自认为“很怂”的歌，这些歌他在江苏跨年演唱会上唱过，里面大多是张信哲的歌。

对了，谁知道他在演唱会上穿的那件扣子颜色各不相同的西装是什么牌子的？

我最喜欢的歌手是罗大佑和李宗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罗大佑都占据了至高无上的地位，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听他演唱《光阴的故事》时的震撼。更震撼的是，我惊奇地发现，以前我喜欢的很多歌，居然都是他的作品，比如《雪山飞狐》的片尾曲《追梦人》。

罗大佑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而且是全能的。旋律优美就不必说了，他的歌词绝对可以灭了华人世界大多数诗人。而且他曲风多变，有民谣，有摇滚，还有主旋律。他对此也有绝对的自信，他看不起台湾民歌运动，所以在歌曲《之乎者也》里嘲弄之。

罗大佑作为艺术家唯一的弱点可能是他的舞姿吧，他有一个特别经典的动作：像大虾一样弓着身子，一手持麦，一手伸直，食指指向观众，以右脚为轴自转，左脚呈痉挛状抖动。要是想象不出来，就去找一个演唱会现场版本的歌来看，尤其以演唱摇滚时出现频率为大。当然，这只会让你感觉罗大佑很萌。

我是如此的热爱罗大佑。我在KTV搜歌，搜我最喜欢的《未来的主人翁》，居然只有李宇春演唱的版本，为了这个知音，我毅然决然皈依玉米教派。

之所以讴歌罗大佑，其实是因为我想对比着写写李宗盛。年轻的时候，对李宗盛的喜爱是远远不及罗大佑的。和罗大佑的音乐相比，李宗盛的旋律只能说是朗朗上口，李宗盛的歌词也只能说是通俗易懂，离诗意的境界还很远。尤其是李宗盛只写情歌，他没有罗大佑那种知识分子的情怀和愤怒。

李宗盛就是罗大佑瞧不起的台湾民歌运动中出来的歌手。早年间造型就像刚进入大城市打工的小镇青年，土的掉渣。就像他妈妈对他的称呼，阿宗。对，可以去看看他的mv《十七岁女生的温柔》，就知道我的意思了。而且起初他也不大敢登台演唱，据说是被周华健给逼到台上去的，然后上去就不下来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李宗盛的喜爱开始日渐增多，他正在接近我心目中罗大佑的位置。这让我很惶恐，总有背叛偶像的感觉，所以内心很挣扎，不大想承认这个事实。

一切都是从听李宗盛自己唱歌开始的。首先他唱了写给别人的歌，比如写给周华健的《鬼迷心窍》，比如写给辛晓琪的《领悟》，比如写给娃娃的《漂洋过海来看你》，从演唱技巧来说，毫无疑问他是比不上那些专业歌手的，但你一听就会意识到，这些歌由他来演唱更动人。就好像徐沛东演唱《得民心者得天下》要远比刘欢演唱更有感觉。原因很简单，唱自己的歌，有情怀在里面。

演唱会上，当李宗盛唱起《领悟》的时候，观众席上的辛晓琪失声痛哭。

还有他写给张艾嘉的《爱的代价》，听了李宗盛的版本，我就再也不听别人的演绎了。有人说这两个人爱过，张艾嘉借用《生命中的精灵》里的歌词回答：关于我们的事，他们统统都猜错。张艾嘉还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首李宗盛。

李宗盛的歌分两种，一种是写给别人的歌，另一种是写给自己的歌。后一种，不到一定的年龄是不大喜欢的，比如《山丘》，比如《阿宗三件事》，比如《寂寞难耐》，当然还有《给自己的歌》。曲风朴素，歌词简直就像是一个话痨在对你倾诉，把那么多字挤进那么短的旋律里，辛苦了。但是人到中年，恰恰是这些歌打动了我，因为他明明白白地说出了老男人的中年心事。这种共鸣，不足为外人道。

顺便说一句，罗大佑的歌大多是写给自己的，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表达越来越自由，词风曲风越来越怪异，比如《停不住的爱人》，比如《伴侣》……这当然是功成名就的艺术家的权利。这些年听着动听的歌也就是《只得一生》了，可惜歌词是林夕写的，不完全算他的作品。

不久前看作家止庵的一篇文章，他在文章里比较了周氏兄弟的区别。在止庵看来，鲁迅骨子里是一位诗人，他的作品有着诗人对词句的雕琢，以及一种紧张感，不紧张就成了打油诗了。然后，鲁迅的作品充满了那种强有力的东西，而且往往有黑暗的成分在里面。

而周作人的作品，却是云淡风轻，自顾自地娓娓道来。和鲁迅的文字相比，他的格局太小，也太过啰嗦。其实周作人根本不在意这些，他曾把作文比作演讲，演讲者总是要看台下观众的反映。他不想看观众的反映，他只想表达自我，你们丫的爱看不看。止庵说，往往是人到中年，你会从周作人的文章里读出味道来，读出感悟来，读出共鸣来，你才能真正理解周作人在中国当代文坛的地位从哪里来。

把这两位歌手代入一下，是不是很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