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题材限制的高级商业片

看到豆瓣上不少针对《玉子》的评论又一次出现了类似于纪录片《海豚湾》那种争论，说到无法苟同“吃鸡吃牛不吃XX”的价值观，所以无法接受片中的种种“讽刺”。

其实没有什么价值观合不合的，我觉得这片真正的价值观是“红尘纷扰我爱我的猪”。这个你要不合，百分之九十九的主流电影都不会合了。一样的人设，换成一只鸡一只牛或者一只普通猪，只要女孩和它朝夕相处并日久生情，故事逻辑就成立。有了感情，她就不希望它被夺走，她才会自然而然对它“区别对待”，才会一边抓炖鱼吃，一边把猪当家庭成员看。其他的，无论是资本家还是动物保护组织，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她也从来没有主动配合过他们什么。之所以不是普通的鸡猪牛羊而是一只超级猪，不过是因为这才张扬了矛盾、才更有电影感、才更吸引人罢。

引起争论且真正尴尬的点在于，《玉子》的外在的娱乐性和各种高低潮布置都已经达到了完全的商业片规格（而且是上等商业片，观感真是比现在各路好莱坞自产大片舒爽多了，细节和场景的想象力已甩十条街），内里却有一个诉求意味貌似很强的“黑镜型”底色，误导性之大，足以让大部分观众从始至终每一分钟都在怀疑它“要表达什么”。你是讽刺资本无人性？还是要讽刺动物环保太天真？然而生意人自圈自养合法合规只看利弊，动物保护组织爱分对错其实只不过青春年少荷尔蒙分泌过剩需要发泄，爷爷一开始认为不可能买下玉子所以买来哄孙女的金猪，结果被她拿去换回了玉子，解决了。你说奋力想要从你这汲取营养的大批影迷，看到故事哄哄闹闹兜了这么一圈怎么会甘心？更何况导演是奉俊昊，更更何况进了戛纳主竞赛。只能说，过于“有追求”的选材，彻底限制了《玉子》的自身张力和外界认同度。

造猪的米兰达公司（有炸鸡叔谁不想就职啊！）

救猪的ALF组织（有Lily Colins谁不想入教啊！）

当然你也会说，在这样的创作条件和设定下，有人就是会对本不存在的“主题表达”一直纠结下去，奉导大可轻轻松松玩一把，只笑他人看不穿。但除了选材与调性的不协调之外，仍让我觉得败笔的，是结尾处美子带着玉子，多收留一只小猪这一段。

可能迫于投资压力，实在不能把戏做得太绝，一定要温情一下吧，结果恰恰就中伤了。小女孩目睹真相残酷，从一开始不想参与救援只想“把玉子带回山上”，到如今善心大发泪汪汪表达无能为力，救一只是一只，合不合理？太合理了。但如果奉俊昊能反骨一下，让她再自私一会儿，沉浸在带回猪猪的幸福中，百猪丛中过，只带爱猪走，就是只亲情不大爱、就是善良有限、就是违背主流意愿。那么，是否原本就“无关是非”的定位更会得到凸显，各种有关该不该杀、该不该吃的争议就会自识无趣、进而消停，他们才更有可能沉下心来，回味和欣赏你不同于《美人鱼》之流、返璞归真又更显高级的趣味呢？

总之，有之前的风评作引导，其实还不算太失望，更多的是遗憾。在《雪国列车》《玉子》之后，我最希望看到的奉俊昊的新作，是要么回归本土重新凌厉到底，要么摆脱影迷定位、放开手脚拥抱纯商业。如果是后者，完全有理由相信他能利用好莱坞资本秒杀半个好莱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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