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否穿过死亡,找到父亲
《岸的另一边》的故事发生在格鲁吉亚战争背景下。以儿童、家庭的视角切入,表现战争残酷、人性之暗,或剥除痛苦并喻示救赎、保存希望的例子,在文学和电影中俯拾皆是。乔治·奥瓦什维利的这部电影却以克制、简练的态度回避了俗套,但他并不回避家庭破碎、儿童流浪、战争制造死亡、寻父、绝望和孤独这样的故事桥段,因为这些是战乱之下客观而日常的现实,奥瓦什维利的叙述,最终都落在那个斗鸡眼少年捷多的身上,他以少年为例,去记录格鲁吉亚的历史和症状,并将此“献给我的祖国”。
纪录片是一种可疑的形式,如果以零度的情感全然客观去记述痛苦,那不是艺术家的做法。艺术家表达客观,仍需介入足够的情感,这是主观视角的必然性,摄影机是无人性的,而人的眼睛才有,所以《岸的另一边》的少年主角捷多,在电影中反复闭眼——刷新和确定他作为一个战争男孩,所记录的情感。
记录而非纪录。乔治·奥瓦什维利让男孩捷多在电影里逃跑、装作聋哑和闭上眼睛,这些动作便是他的语言。
1,捷多逃跑
与伙伴合伙偷窃被发现时,捷多逃跑了,保安直追到他跑回自己河边的破屋里,他在这临时的家里目睹了作为一个妓女的妈妈和陌生男人躺在床上。
试图以偷窃挽救妈妈的努力失败了,捷多选择了再次逃跑,逃回故乡去寻找爸爸。因为这样的妈妈已经不再是他的,所以在流氓的车上他说自己没有妈妈。
历经恐怖和温暖交织的漫长路途,捷多回到落雪的故乡,回到曾经生活过、已经废弃的旧家,只找到了地上落灰的玩具。在雪地里遇到的老妇告诉他,爸爸还活着,但是已经重新结婚。爸爸已经不再是他的了,捷多再次选择了无目的漫走和逃跑。
岸的另一边,捷多的逃跑并没有抵达。
2,捷多装作聋哑
捷多要踏上危险的旅途,寻找爸爸,他的贼伙伴为他支招:装聋作哑,不要暴露你是个格鲁吉亚人,就有可能成功回到家。
遇到列车员和两个流氓时,捷多没有装聋,结局是两次被扔出了车。遇到善良的村民和临时收宿他的俄罗斯夫妇,捷多作哑,但都被微笑和信任化解,而开口说话,结局是两次被帮助,穿过死亡的边境线。
列车员的自保心理和流氓的投机导致暴行,士兵的残杀行为、夫妇的丧子之恨仍然不能掩盖质朴和善的光辉,在战争阴云笼罩的生活下,善与恶的交织共存,真实可信。
由于现实并不会一味的趋恶,也不会一味的向善,捷多的经历并不能作为向战争控诉或向上帝谄媚的方式,他经历的只是历史的某些真切的时刻。
度过这些时刻,而达到生活之岸的另一边,捷多远未完成。
3,捷多闭上眼睛
影片开始不久,伙伴苏帕克在废墟里给捷多讲非洲草原的故事,讲到老虎、斑马、长颈鹿和大象,讲到拥有金色眼睛的狮子时,捷多闭上眼睛去想象和感受。苏帕克喊醒他,说它们都不在身边,都在遥远的大草原上。
在寻父的途中,捷多没有闭眼,他目睹了强奸、屠杀、痛苦的眼泪。这一切事情都是现实,都需要予以直视。
影片结尾,捷多失神地离开爸爸已不存在的家,走入树林,被一群士兵捉住,被打、被骂,又被给予面包之后,在士兵们的带动下跳起疯狂的舞蹈。然后,捷多闭上眼睛,以狮子的金色目光,看见了草原上信步的长颈鹿。
残酷祖国之外,有另一处宽阔自由的草原,捷多闭上眼睛,终于看见。
这篇影评有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