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就饿了
多年前一时兴起,给自己改了个笔名叫“烟波人长安”,稀里糊涂用到现在。
本来用“长安”的大概意思,是希望自己长久平安,谁知道就这俩字坏了事儿,隔三差五就有人兴冲冲地问我:“烟波人在长安!你是西安人吧?”
我:“……没有’在’,就五个字。”
“哦哦,烟波人长安,你是西安人吧?我也是西安人啊!你家住哪儿?我——”
我:“实在对不起,我不是西安人……”
我真的不是,不光不是,我到现在都还没去过西安。
虽然我心里一直有这个打算。
我媳妇儿去过,那时候她还不认识我,后来给我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地方的城墙有多么大多么宽,钟楼鼓楼有多么好看。
重要的是小吃特别好吃,肉夹馍、凉皮、泡馍、油泼面,说沿着一条街,能从街头吃到街尾,说得我在旁边咽口水。
所以一有人跟我提西安,我就老想到一个少女,在宽阔古旧的城墙上看着夕阳,日头淡了,少女走到一条喧闹的街上,甩着手路过一面面招牌,背后是升腾的烟尘和大锅蒸笼的火热。
西安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烟火气。
《装台》也是一股子烟火气,一片网红城市里嘈杂纷乱的城中村,几个吃了上顿盼着下顿的装台工人,守着一座没落的秦腔剧场,家长里短、昼夜奔波,像一勺滚油浇在通红的辣子上,滋啦一声响,真切而沸腾。
一面是带些传统味道的装台工作,搭台、架灯、布光、装箱,蜘蛛侠一样吊着绳子荡来荡去,挂上绘好的景布。
一面是市井平民的寻常日子,早上一个菜合子,下班路上顺路带俩锅盔,婚丧嫁娶吃喝谈天,三轮车吱吱呀呀骑进小巷。
除了生活,还是生活,一块“铁圈虎背菊花心”的白吉馍,夹进闹闹腾腾的争吵和轻声细语的闲聊,再夹上些西安方言的台词,看着不起眼,咬下去厚实绵软。
这剧不能在深夜看,容易抓狂,尤其你要是个减肥的,你得疯。
太多美食了。
腊牛肉夹馍、胡辣汤、煎饼包子油条。
锅贴、凉粉、春卷烤肉醪糟。
剧里的人一天天吃吃吃,一顿早饭六个人能吃四样东西,交情全在餐桌上,和好一碗面,打招呼一个馍,路边一蹲,吃得风生水起千金不换。
那边小摊子上摊着煎饼,这边路旁小店里码着锅盔,看两眼饭馆里大师傅擀面,一扭头一把刀正在剁碎腊汁肉。
有些镜头,感觉剧组就是找了个实实在在的早点铺子,演员一人一碗泡馍买好,坐稳了,摄影机一摆,“来,开吃”。
这种真刀真枪的吃,看着着急,但也看着亲切。
要拍生活,就得有这样的吃吃喝喝,甩开膀子稀里呼噜一碗下去,才有平常人家的意思,影视剧里,只要演员这么一动筷子,感觉立马就出来了。
讲一座城市的剧,更要吃,才真的能让这座城市鲜活起来。
美食是城市的灵魂,风景、建筑再好看,都敌不过炉子生上火,锅里下了面。
就像我和我媳妇儿,每次旅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定找个当地土生土长的朋友,威逼利诱问明白,哪个店的特色,是真的能让本地人朝思夜想的。
小区大妈们排队买早点的小铺,比什么都更能触及这个城市的原貌,学生们放学后结队走过的小吃街,都是更纯粹的生活。
之前去武汉做活动,住得偏远,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正经做热干面的小店,两个人早晨七点爬起来,走了二十分钟的路去吃。
一碗热干面,一碗蛋花醪糟,挤在一群大爷大妈中间,坐个小板凳,别人说话我们也听不懂,但心情就舒服很多。
去广州,顶着一脑袋烈日找文昌鸡,去成都,专门绕到窄小的街道里面吃不起眼小店的肥肠粉。
我最喜欢看的,就是在小馆子里,常来常往的熟客一个人走进来,用方言跟老板或者老板娘打个招呼,片刻后桌子上飘起热气,这个人拿过筷子自顾自的快乐。
比起地标、人群、网红打卡,这些时候,都让我觉得离这个地方更近了一些。
《装台》又一次成功地勾起了我对西安的憧憬,它画面里的西安,是最接地气的街头巷尾。
这座城市里,人可以骑着三轮车从城门洞子下经过。
古朴的明城墙可以和现代文明融为一体。
油泼面带起的香风辣雨可以溢出屏幕,菜刀起落的声音可以敲进神经。
感觉一辈子不去体验一回,就太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