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认为《以你的心诠释我的爱》超越了cmbyn?
这篇剧评可能有剧透
cmbyn并不只是一部纯爱片,在我的理解中,其甚至主要不是一部纯爱片,而仍旧是一部聚焦于同志生存环境的社会议题电影。其成功和巧妙的地方,正是不去直面同志的痛处,不是呼喊着要扛起社会运动的大旗,而是通过前面90%对真挚、深沉、绝美的同志之爱的铺垫,凸显出最后10%的社会突然将之击碎的残忍。在此种无声胜有声的意义上,通过回避社会议题和着重于刻画少年之爱的美好,反而更能刺痛人们的心。
在这样的观察视角下,我要说,《以你的心诠释我的爱》(以下简称《一心一译》)是一部更为成功、更令人心痛的剧,它超越了cmbyn。原因是,cmbyn的最后,Oliver被迫承父意回家结婚,这里Oliver父亲出身美国南部,受到强烈的保守意识形态影响,可以推测其是明确反对同志爱情的。而在《一心一译》中,德的哥哥和妈妈其实根本没有说过他必须要和异性在一起,因而,德几次拒绝欧儿,完全是出于其自己的臆想,因为这种不合事实和不必要的臆想,一对灵魂恋人便被拆散了,这便是一种更大的悲剧。
首先,德的哥哥和妈妈不接受德是同志的事实吗?不是。德在后来抑制不住自己的痛苦向哥哥哭诉时,哥哥明确地接受了他。德的妈妈虽然在全剧中没有表达态度,但是从很多地方我们都可以看出她是真正地爱德的,而不是像很多中国父母那样只看重子女的前途,她可以接受德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放弃已经考上的理想学校、重新高考去一个二本。因此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水姐是真正地爱自己的儿子,希望他幸福,那么合理地推测到最后也是可以接受自己的儿子的。
那么,德为什么会一定认为自己的妈妈和哥哥不会接受自己呢?有多方面的原因。其一是德的家境并不好,虽然家族曾经很风光,但是似乎长大后德的爸爸去世了,而妈妈整天忙碌小面馆仍然不够维持家用,还要靠哥哥当导游支持自己念书。德直到去预录取的学校确认名额的时候,才第一次坐飞机。其二,更重要的一点是,德的妈妈水姐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在面馆里她经常向客人说自己的两个儿子是多么得优秀。如果德是同志,那么水姐就无法再向客人这样侃侃而谈,甚至一家人要成为社会指指点点的对象。这一点对德的影响非常大,德自己就向欧尔说过,自己为什么会有成为演员(特别是成为勇健)的梦想,就是因为水姐曾经偶然向别人提过自己和勇健长得很像,所以他从原来活在哥哥荣耀的阴影之下,找到了自己在妈妈眼中的价值,从此发奋图强努力学习。
因为这些原因,德的潜意识里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自己必须是一个直男,必须组建一个家庭,成为世俗意义上成功者,然后光宗耀祖。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其实更爱欧儿时,他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他一次又一次地退缩,隐忍,为了妈妈和哥哥而拒绝至爱、拒绝真正的自己。
这个过程痛苦得无法言表。痛到不能自已。当欧儿和他绝交,不再联系之后,德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放下走出来了,所以他按照原计划去理想学校确认;可是在出门时他遇到了伙伴们,他偶然得知欧儿在分手后一蹶不振,学习也一塌糊涂,照此下去绝不可能考上大学。德不能自已,最终将机会让给了欧儿。明明德已经在家人和欧儿之间选择了前者,可是当他知道欧儿那样的痛苦之后,真正的自己再也无法被束缚,因此他不顾一切地选择了放弃录取,默默地让欧儿能够补位进入理想的大学,尽管自己未来也无法和欧儿在一起。
这样,德始终在家人和欧儿之间受到折磨和痛苦。可是,他不知道,这种痛苦从一开始就是不必要的,家人和欧儿从来就不是二选一的关系。这就是更大的悲剧性所在。cmbyn的悲剧是,社会不允许人们做自己;而《一心一译》的悲剧在于,在社会允许人们做自己的地方,人们仍然前在地认为社会不允许自己做自己。这后一种是更加隐微,也更加强大的权力机制。在此意义上,《一心一译》涉及的是比cmbyn远更为复杂的社会议题(在东亚社会尤为如此)。
德是幸运的,因为德最终得以向哥哥表露真实的自己,从而可以鼓起勇气跟欧儿在一起。如果换作另一个更具压迫性的社会,这种事情可能根本不会发生。德的幸运还在于,即使知道自己被拒绝了,欧儿仍然一直没有离开。到最后,欧儿说,“到了现在,我什么都不在意了,让我继续做你的朋友,我也可以,让我继续做你的对手,我也可以,要让你喜欢我,让你讨厌我,我都能接受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这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但我求你一件事可以吗,不要再这样玩失踪可以吗”。这样真爱的欧儿是如此稀缺。
正是如此的幸运,德和欧儿才最终得以在一起。因此,我曾写道,《一心一译》的结局是大团圆,两个相爱的人最终走到了一起。尽管他们没有考上同一个大学,可是不在同一个大学对他们而言会是问题吗?他们有着克服一切困难的感情和信念。
可是,在此之外,这样幸运的人们究竟还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