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拾忆】《誓言永恒》

●毛卫宁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戏文系，却立志当导演。大学期间便执导了自己的第一部电视剧，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一做就是33年。《誓言无声》《梅花档案》《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最后的子弹》《英雄无名》《身份的证明》《誓言永恒》《平凡的世界》《爱情的边疆》《老中医》……这些剧构成了他的作品阵列。

这个剧本原名为《一个若无其事的冬天》，后来改为《最后的忠诚》，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上世纪70年代，我方在海峡对岸的情报网一夜之间被全部破获，马上有人判断我们内部出现了“鼹鼠”，而且级别很高。总部就成立了由许子风、蓝美琴和骆战组成的三人小组来负责内部甄别。 三人小组在调查别人的同时也在彼此怀疑，骆战逐渐发现了许子风身上越来越多的疑点，最终认定他就是那个“鼹鼠”。但实际上，许子风带有“双面间谍”的特性，他的真实身份是早年间打入敌营的特工，后来又奉敌人之命卧底大陆。在身份被“识破”后，将计就计前往对岸开展工作……

他们在推演的过程中，将剧本原有的基本人物关系保留，把整个故事的级别和烈度下调，通过引入潜艇专家香港遇袭事件，让故事推进到三人小组的内部审查。双面间谍的设定没有了，“鼹鼠”也变成不太重要的外围成员。这就是后来成片的梗概。于是，因为飞机误点，这部剧起死回生。 它最终定名为《誓言无声》，由毛卫宁执导，高明、赵峥、王海燕等人主演，2002年8月27日在中央电视台一套播出。红色特工的潇洒和神迹在这部剧中得到了消解，许子风的生活中没有多少刺激性和浪漫感，只有孤独、误解，而且不能辩解。

《誓言无声》获得第23届中国电视剧飞天奖一等奖和优秀编剧奖，王海燕获得最佳女演员奖。在2019年政法系统评定的“70年70部优秀政法题材影视作品”中，《誓言无声》赫然在列。时隔多年，《誓言无声》仍不断地在社交平台和视频评论中被人提起，这部“总共放了一枪”的反特剧，一直用“写实和克制”吸引着观众。

这部剧中没有精彩的动作场面，也没有富丽堂皇的场景，没有制服诱惑，没有闪电节奏。但剧中朴素的工作场所、静水流深的情感交流，让这部剧散发着那个年代特有的生活质感。这种着意“做旧”的创作理念，是今天很多电视剧欠缺的品质。

《誓言无声》之后，反特剧和谍战剧渐渐起势。而且，后来者的剧情更激烈，情感更虐心。毛卫宁说，“这种悲剧色彩来自于这群人职业的特殊性，每个人的感情都很撕裂。不过发展到后来，已经有些变味，成了为撕裂而撕裂的一种感情。但是当你回过头来看，我们当时的这种撕裂感，是建立在一个比较真实的情境中。”

● 观众一直在呼唤续集。在拍了几部其他题材的作品后，毛卫宁携《誓言无声》的续集《誓言永恒》在2009年回归荧屏。“因为当时正好赶上了央视的‘三限’令（限播30集以上注水长剧、限播电视剧续集、限播经典改编剧），剧名由《誓言无声2》改为《誓言永恒》。”

●《誓言永恒》中最宝贵的一点是，当我们拍摄续集的时候，现实生活中过去了六年，而将要拍摄的剧中故事，也恰好过去六年。这是美丽的巧合，戏内人物和戏外演员一同成长，我们在续集中使用的往事闪回素材，也都是六年以前就拍好的。”

《誓言永恒》虽然增加了情节烈度，但仍不能与其他谍战剧相比，而之前引以为傲的生活场景的还原度有所下降，部分失去了原有的味道和质感。但无论如何，《誓言无声》和《誓言永恒》，复苏了反特剧的类型，见证了谍战剧的火热，在国剧史上留下了难忘的身影。

●【《誓言永恒》：剧情简介】

1960年代中期的一个夏天，《誓言无声》的故事已经过去三年了。原子弹爆炸成功以后，我国核导弹的研制也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敌对势力对此极为关注。台湾安全委员会所属的101和102两个特务机关，分别积极进行空中侦察和渗透破坏活动。反间谍总部受命在此期间务必采取有效措施，打击特务活动，确保核导弹研制工作的安全。为此，总部魏志华局长和反间谍专家许子风，共同制定了一个绝密计划，在严防死守的同时，利用台湾101和102两个机关长期存在的矛盾，用假情报从内部瓦解敌人，彻底瘫痪这两个机关的特务活动。 作为这个计划的重要部分，我驻香港反间谍人员朱学峰故意露出破绽，落入101香港情报站站长罗建成的手中；同时，长期在我监控之下的潜伏特务杜仙萍，也被巧妙“招进”总部，成为许子风的助手。许子风与杜仙萍的父亲苏崇亮，以及蓝美琴的父母在解放前曾经一起从事我党地下情报工作。利用这种特殊关系，许子风很快获取了杜仙萍的信任，利用杜仙萍将一个假情报传递给了101机关。这个假情报指控102机关的高层罗克己是“鼹鼠”，于解放前就已投靠大陆。101早欲接管102主导的空中侦察项目，这个假情报正中其下怀，他们利用这个情报立即逮捕了罗克己，并想借此彻底将102取而代之。102主任黄弘明深知此中玄机，大有唇亡齿寒之感，决定不惜代价证明罗克己的清白。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则必须找到由罗克己单线操控、长期潜伏大陆代号“子21”的特务。罗克己却因对黄弘明的戒心，以及担心暴露已经接近我核导弹研制单位的“子21”，断然拒绝了。无奈之下黄弘明转而找到罗克己之子罗建成，让其利用101的资源寻找“子21”，并派出手下周福林赴香港协助工作。 朱学峰从罗建成处成功脱逃返回大陆，按照总部既定计划，他立即遭到“隔离审查”，随即又被总部“除名”，下放到了成都的文史档案馆。罗建成为救父亲，积极与黄弘明、周福林合作，派出特务潜入成都，一方面寻找“子21”，同时针对我核导弹研制从事破坏活动。罗克己被捕和随后的连锁反应，使102对大陆的空中侦察活动陷于瘫痪，总部的计划初见成效。为使“假情报”继续发挥作用，魏志华决定派许子风、骆战和杜仙萍等前往成都，务必先于敌人找到“子21”。朱学峰回到大陆后遭受一系列“不公平待遇”的情报，通过杜仙萍传递到了香港。鉴于派遣特务纷纷落网，行动毫无进展，罗建成决定派周福林潜入成都完成寻找“子21”的任务，并寻机策反朱学峰。 台湾高层视大陆核导弹为致命威胁决意阻扰这对101和102形成了共同巨大压力此背景下黄弘明最终决定放弃罗将军转而投靠102以求自保为获取101信任下令暗杀了对101形成最大障碍罗克己并迅速与101达成共识要利用最接近核导弹目标“子21”对我研制单位进行爆炸破坏 罗克己的死使我方“假情报”失去作用，总部计划中第二步实施显得极为紧迫。许子风暗中策划和帮助下，朱学峰被“成功策反”。紧急关头救出了周福林与其一同返回香港，朱学峰经历了一系列残酷地测试和甄别后，终于获得了罗建成信任。按照总部既定计划抛出了第二个假情报即黄弘明才真正大陆“鼹鼠”，此前对于罗将军指控，大陆方面为保护黄弘明散布假情报，这再一次从根本上扰乱了台湾寻找“子21”进而对我核导弹研制实施破坏行动计划。 朱学峰“叛逃”引起了杜仙萍怀疑，四处寻找线索以图证明朱学峰逃往香港一次假叛逃。为保证朱学峰安全以及总部计划完成，许子风牢牢控制住了杜仙萍行动，同时从杜仙萍那里发现其父苏崇亮当年并没有和蓝美琴父母一起牺牲。这为弄清那段关于蓝美琴父母牺牲到底被谁出卖的历史旧案提供了新线索。朱学峰对于黄弘明才真正“鼹鼠”指控以及罗将军死讯让罗建成感到愤怒，盯住黄弘明同时对于第一个假情报策划者许子风也必欲除之而后快。而周福林利用罗建成制定通过杜仙萍之手暗杀许子风疯狂计划，对朱学峰进行了新一轮测试。并在暗杀计划实施前将朱学峰秘密押往台湾将其交给了黄弘明。 朱学峰香港突然失踪引起了我香港反间谍人员蓝美琴警惕，通过分析过滤此前朱学峰传递出来点滴信息得出结论：敌人针对许子风暗杀行动已经开始，但如果我方对此做出防范，却又会让敌人将此事泄露轻易锁定朱学峰身上。魏志华和许子风获此情报后陷入两难，为了朱学峰安全，为了总部整体计划最终实现保证，核导弹研制顺利完成，许子风置个人生死于不顾毅然绝然地给了杜仙萍食物中投毒机会并中毒住院生命，一度垂危。 罗建成得知朱学峰落入黄弘明手中，担心黄弘明会杀人灭口立即返回台湾冒死救出朱学峰，同时向101高层揭露黄弘明才“鼹鼠”，但此时由于101利用黄弘明投靠已经成功接管了102且面对台湾高层对大陆核导弹强烈关注和任务压力，101对已经失去价值的黄弘明毫无兴趣，转而要依靠周福林尽快实现对大陆核导弹爆炸破坏了，罗建成无奈之下为报杀父之仇当街枪杀了黄弘明。 罗建成对杜仙萍操控方式想借此找到“子21”立即完成对我核导弹研制单位爆炸破坏的计划即将付诸实施，但由于朱学峰利用罗建成信任搞到了关键情报并送回总部，许子风对其分析研究后终于找到了“子21”线索，成功将这个隐藏多年特务抓获，从而彻底粉碎了台湾特务机关处心积虑破坏和阻挠。同时多年来令许子风内心备受煎熬那个历史旧案也终于真相大白，当年导致“蓝美琴父母和苏崇亮被捕牺牲”叛徒竟然蓝美琴父亲蓝新，而也正这个神秘“子21”。 1966年10月27日我国成功发射了第一枚核导弹。

●【《誓言永恒》：评价】

《誓言永恒》的结构不若《潜伏》式的链式，一个故事连着一个故事，也不若《暗算》以的年代携领故事，而是一种俄罗斯套娃式的大包袱里面有中包袱，中包袱里面有小包袱，包袱套包袱，这个结构的优点是当全剧看完真相大白时，所有的谜局都在最后破解，所有的包袱都在最后打开，所以，《誓言永恒》最后几集负载的信息量之大，将超过之前的所有谍战剧，但同时在剧集的中间段落，因为“制造包袱”的需要，许多埋设的戏剧性不能显山露水，这确实又很考验观众的耐心，比如杜仙萍（陶飞霏饰）的身世之谜和朱学峰（李强饰）的叛敌之变几乎是同时跳出来的，双向演进，观众所能看到的“真相”可能全是“假相”，每一分钟边看边猜疑，说实话对许多人来说不好受。 蓝美琴父母的死因，即解放前许子风所在的共产党“江西情报小组内奸之谜”──4个地下小组中3人被害的真相，是《誓言永恒》最外在的一个谜局（套娃第一层），而朱学峰叛敌之变就是这个套娃结构的第二层，这一层虽然在最后被证明了是我方反间谍局苦心孤诣设计的一个局，但在这条线索的大部分演进过程里，由于李强和高明的出色表演，观众也一直处在疑惑中，导演虽然会设置一些桥段进行适当启示，但只要你陷入剧情，这层包袱仍然相当有魔力。 在朱学峰叛敌之局的再里面的一层套娃就是杜仙萍的身世之谜，代号“老鬼”的杜仙萍在本剧中虽然不算最重要的女主角，但剧集仍能巧妙地让她的身世向我方和敌方（台湾）两个方向上延伸，杜仙萍的身世让我想到刚刚看罢的范小天导演的剧集《热爱》，连陶飞霏所饰的这个人物也和韩雪所饰的沈寒秋有许多相似之处，她们虽然都长在红旗下，但都不能摆脱来自解放前的一段家庭惨祸的纠缠，而她们当下所做的与摆脱这种纠缠的企图又有莫大关系，这多少能反映新中国前20年间，一些边缘人物的边缘生活状态，而杜仙萍，本来一个根正苗红的烈士后代，却最终走上反动道路的个人经历也颇多暗喻。 杜仙萍线索总领下的这层剧集情节最深层的套娃结构里展开了1960年代从中国第一颗原子弹试爆到核导弹爆炸前后国内国外敌我政治斗争最深层的纷繁复杂的敌我势态，据知，百盟影视与国家安全部门合作的这部《誓言永恒》因为描述事件大多发生在新中国成立后，因此与之前多部将题材锁定在解放前国共对抗的谍战剧不一样，《誓言永恒》的故事杜撰的成分少得多，即使虚构也需要更具现实的合理性，所以，台湾方杜仙萍打入我方内部和我方朱学峰打入台湾间谍机构的情节能够被“放行”实属难得，剧集再惊险也是剧集，但通过这部剧的这两个人的个人谍事生涯你更可见当年隐秘战线上斗争又是多少惊险和残酷。 《誓言永恒》是所有中国谍战剧里真正的2.0作品，我看到主演赵峥在博客里写到它的故事在人眼里更像是牌桌上的“杀人游戏”，8个主人公互相设谜，圈中有套套中有圈──虽然故事发生的背景是1960年代，表面的国共对抗环境已然消失，所以，剧集要吸引观众必须在另一方面取得更大突破，即它的人物关系和谍战手法要更丰富更复杂，这反过来可能是对创作者讲故事能力超乎常规难度的考验。 而且，剧集不进行到最后，你没法为他们的能力打一个公正的分数。 就我个人的口味而言，我最欣赏本剧集为两个女主演蓝美琴和杜仙萍设计的极富对比效果的个人命运： 全剧到最后，关于蓝美琴父母之死的那个最大的谜局被解开，令人意外的是蓝的父亲蓝新才是当年那宗惨案的真正元凶和共产党组织的叛徒，而且他并没有死，而是继续潜伏下来……但现实对历史的误判其实是挽救了蓝新的女儿蓝美琴，在烈士遗孤身份佑护下长大的蓝美琴最终成为一个正直的正义的正面人物──与其截然相反的是，真正的烈士苏崇亮的女儿杜仙萍却因为现实对其父政治身份的谬误定性而走上另一条充满了报复和邪恶的绝路。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或者是那个比所谓的造化弄人更加弄人的大时代严酷压迫之下的个人悲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