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没有救我命的朋友

这是法国作家艾尔维·吉贝尔（1955～1991）在死的两年前写的自述。这部书的主题是死亡、艾滋病、同性恋、性虐恋、吸毒和福柯、阿佳尼。艾尔维·吉贝尔是福柯晚年的朋友，他和福柯一样，也死于艾滋病。写这书时，艾尔维·吉贝尔已经知道自己得了艾滋病。他说：“只有当我写作的时候，我才觉得活着”，“写这本书是为了在尊严中死去”。这本书他写得自恋而不动声色，描写艾滋病和性行为也是如此，但让人不寒而栗。他还把自己临死前的日常生活拍了一部记录片《羞耻和无耻》。

艾尔维·吉贝尔是在1981年听朋友说有艾滋病这种疾病的。第二天，他就把此事告诉给福柯，福柯听了笑得直不起腰来，一屁股从沙发上跌坐到地上，他说：“一种只有同性恋才生的癌症，不，怎么可能呢？简直笑死人了！”而福柯并不知道，当时他已经感染了艾滋病，只不过处在潜伏期中。终于，福柯在1983年被确诊得了艾滋病。当医生把诊断结果告诉福柯时，那一刻福柯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锐利，他突然用手打断所有的讨论：“我还有多少时间？”那时福柯正在写《性经验史》。福柯病倒住院后，艾维尔·吉贝尔经常去看他。一次在看望福柯之后，他意识到他和福柯之间，除了友谊之外，还有一种共同的死亡命运。福柯死的那天，艾尔维·吉贝尔跑到医院，透过玻璃窗看见福柯躺在白色布单下。之后，他离开医院拔腿狂奔，声嘶力竭地唱着一首歌：“如果我走在你之前，记住我会在那里。我真的要离开你，也离开我们自己。空气只是一阵风，就像遗忘。”福柯下葬时，福柯的母亲坚持要在墓碑上刻上福柯生命最后阶段讲过课的那个学院（据我所知是法兰西学院）的名字。别人对她说：“可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呀。”她说：“现在大家当然都知道，但二十年或三十年后，仅凭那些书，人们什么都不能判定的。”写完福柯的艾滋病，艾尔维·吉贝尔就开始写自己的艾滋病。1987年底，艾尔维·吉贝尔发现自己身体有异常状况。不久，他的艾滋病被确诊。1988年底，病情开始恶化，12月26日他开始动手写《给没有救我命的朋友》。1990年，《给没有救我命的朋友》出版。1991年12月27日，艾尔维·吉贝尔死在巴黎。

艾尔维·吉贝尔和伊萨贝尔·阿佳妮好过。但在这本书里，艾尔维·吉贝尔并没有详细交代两人曾经有的爱情或者友谊，写的是两人关系冷淡之后的事情。当时法国曾经风传阿佳妮得了艾滋病，艾尔维·吉贝尔坦率地承认他为此幸灾乐祸，不过这种幸灾乐祸是出于同病相怜的幻想。事实证明阿佳妮没有得艾滋病，因为阿佳妮现在还活着。阿佳妮的电影我看过多部。她的角色似乎都像卡蜜伊·克洛代尔那样，病态的，神经质的。

艾尔维·吉贝尔所谓的“没有救我命的朋友”，是指他的朋友比尔。比尔是法国一家生产疫苗的大公司的负责人。他们的关系很好。艾滋病的事情就是比尔说给艾尔维·吉贝尔的。在艾尔维·吉贝尔患上艾滋病时，比尔的公司正在和美国人合作研发治疗艾滋病的疫苗。但是，当艾尔维·吉贝尔把自己的病情告诉比尔后，比尔虽然许诺让艾尔维·吉贝尔加入疫苗试验，但和他疏远了。比尔也是一个同性恋者，他庆幸自己没有得艾滋病。比尔并没有兑现他对让艾尔维·吉贝尔的承诺。每当说起此事，比尔总是环顾左右而言他。艾尔维·吉贝尔认识到，比尔不会慷慨和仁厚地做某件事。在书的最后，艾尔维·吉贝尔愤怒地写道：“上吊去吧，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