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智的青年不思进取
这本书的作者大原扁理属于那种天生的哲学家,哲学家靠什么吃饭呢?除了分析问题的能力,更重要的其实是想象力。
扁理君说他在高中毕业之后就在思考要不要读大学的问题,因为一直没有想到结果错过了入学申请时间,于是就听任这个错过的后续发展,开始了漫长的家里蹲生涯(期间有依靠打工攒下的钱独自出国旅游)。在疯狂打工加班的日子里,他(当然只能做派遣员工)被事情比自己少、收入比自己高、出了事还丢锅给他的正式员工训斥。直到在书店这样看起来非常美好的地方工作时,扁理目睹一个同事被压榨到情绪崩溃,才决心告别这样的生活。
我没有那么早想过跳出按部就班的生活是怎么样,更加没意识到这是个问题。对于在一些地方长大的人来说,跟着身边人告诉你是对的方向,一路还有他们的鼓励陪伴,何乐不为呢。我后来才遇上和扁理君类似的事情,意识到在这个看起来非常清晰的路线图上其实有很多断裂和陷阱,那些是我决计走不通的地方。
比如在声称弹性工时干完活就能走的互联网公司打工时,我真的和同组的同事做完即走,之后其他同事暗示我,领导对我们小组有意见:没加班说明工作量不饱和。(当然,在这样的公司加班是没有加班费的,一个月有两个周六得上班,也不会有任何补贴。)
后来对比其他同事的表现和kpi规则背后的透露出的想法,我发现要在这样的公司混好,我得给自己找很多老板觉得有用的事情做,让自己表现得非常忙碌,至于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要紧,我不需要考虑,其他人也不会在意。如果碰巧撞上公司的各项数据表现良好,我还能拿到一些奖金。换句话说,在公司虚耗生命就能拿更多的钱。看到其中的荒谬性之后我辞职了,自降1/4薪水,跑去一个真正需要自己的团队做更有趣的事情。
扁理君显然比我更有想象力:租一个各方面都不太便利于是租金很便宜的地方,自己动手做饭,找一份薪水够cover这些日常支出但是留给自己大量自由时间的工作。别管什么职业生涯的成长,也别瞎替老板操心,这些都跟你个人幸福无关。
这样的想法一般就等于不思进取,但扁理又是对的,是我们取舍失当,因为大部分工作的实质流程和意义是这样的:
- 替老板挣钱
- 侥幸分得其中一小口饭喂饱自己
- 在不饿的空闲时间奢求做些想做的事情
现在因为房租实在太贵,一些年轻人的生活是1-2-1-2-1-2的无限循环,另一些人运气不错站到了3的位置,却没有来得及想好要做什么(或者意识到自己没想法),就掉进了消费品供应商准备好的海量的坑。(至于那些站在3想着1、在事业中寻找价值替老板燃烧自己的人,他们太伟大了,不在讨论范围内。)
扁理的选择几乎等于跳过了1-2,周休五日钱少事少的状态,可以让他有花不完的时间来考虑3里的问题。然后他就开始过上了书里提到的开心日子:
- 读书,书几乎都能合法免费获取,而且足不出户就能帮你延长很多倍生命体验
- 吃草(见“美味的野草生活”)和有节制地下馆子
- 在家附近散步,一边还能拔草第二天吃上
现在扁理干脆从东京跑到台湾定居,这样能随性切换生活地点(也意味着感受不同文化环境以及背后的观念刷新感)的状态,真的让人非常羡慕。他是真的懂得生活的机智青年。
最近翻了译文纪实的《老后破产》,我在想扁理会如何看待自己衰老之后的生活。这本书完全是以年轻人反正未来还很长的姿态写的,还没提到这个问题。像他这样不愿给身边亲友带来负担的性格(从“私房储蓄是必要的”和“隐居不花费社会资源”两篇可以得知),应该也会眼看着储蓄见底却不愿开口求助。
但转念一想,扁理君也许会觉得,与其让伴衰老而来的各项官能退化、病痛以及不能独立料理自己生活的感受折磨自己,还不如早先片刻在恰当的时机自在地离开人世。
最后,其实一条在几个月前给扁理君拍过视频,就是下面这个,其中提到的《才不是鲁蛇》即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