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真的在梁庄吗?
梁鸿是70后,跟我妈是一个年代的。他们这一代人在乡村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之后或因求学或因工作离开了自己的故乡,他们的身份发生了转变,从农村户口转为非农村户口。他们对于乡村的变化有着不连续的感受,只有当逢年国家再回家的时候,才能看到自己幼时生活的地方发生了怎样的转变。所以当很久不见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巨大的变化,甚至有些震惊。
《中国在梁庄》探讨了留守儿童,在乡村和城市摇摆的青年和中年,以及负担重重状况不容乐观的老年,每个年龄层次存在的问题,也诉说了乡村的生态、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留存的矛盾。
我是一个90后,虽然没有太多切身的乡村生活经验,但是我的父辈都从那里出来,我的爷爷至今也生活在那里,我时不时会回去看看。我的态度大概比梁鸿要乐观得多。
梁庄在某一程度上反映了中国的乡村现状,甚至有些画面,到现在我也很熟悉,比如留守儿童,家庭矛盾等等。但是中国除了梁庄,还有很多其他看得到进步的乡村。
环保生态
在我们县城,有陶瓷厂、造纸厂。这些都属于高污产业。儿时的时候,造纸厂所傍依的湘江,上面漂着厚厚的浮沫,散发着阵阵恶臭,是那种你完全无法靠近的恶臭。环保局查的时候,停几天,走了继续开工。后来,环保大力清查,洞庭湖沿岸的造纸厂关了100多家,到今天,整个湖南的造纸厂要关闭到只剩两家,为什么今年纸价一路飙升,环保的投入增加了成本。环境正在改善,在还没有发展到不可逆的状况下,我们已经在觉悟了。
洞庭湖的挖沙船一直都有,洞庭湖下面也遍布着暗涌和漩涡。我爸告诉我:“不要看洞庭湖表面很平静,下去了就上不来”。住我家楼上的哥哥,在他12岁的时候淹死在洞庭湖了,我至今仍记得阿姨撕心裂肺痛哭的情景,我至今仍记得那个哥哥坐在柳树上吹柳叶的画面。可是我却难以责怪这是因为挖沙。我也见过挖沙船把整条河道都挖空,裸露出河床的模样。我外婆家后面的河流,以前也有大量的乡民在里面戏水洗澡,现在已经干涸了。那里出过溺水的事情吗?我自己都差点在那里淹死。我学会了远离水源。所有与自然的亲近仍以安全为前提。每年溺水的新闻层出不穷,即使那些没有被挖过的河道依然有可能藏着致命的暗流,所以我们离开就好了。
留守儿童
如果我们这一代的父母当年没有在城市里定居,那我们这一代中有很多留守儿童,近些年,留守儿童成为一个社会关注的现象。他们大部分都是90后、00后。有一年,六一儿童节去探望公司员工家里的留守儿童,他们的父母文化水平不高,在公司的一线做着艰辛而繁重的工作,一天甚至工作超过12小时,一个月也休息不了几天,为了多挣一点钱。这种情况自然是无法把他们带在身边生活的。当我看到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看到那些满脸漆黑的孩子,他们的眼神警惕而又好奇,当你询问他们是不是想爸爸妈妈的时候,他们甚至无法告诉你他们想。这些孩子习惯性地压抑自己的感情。这些长时间无法疏散的情感最后会成为他们的负担,他们在日后大多都不太自信。我也很心疼,可是我能责怪谁呢?
但是在我逐渐长到结婚生子的年级后,身边的人也慢慢有了孩子要自己带着的观念,即使辛苦一点,或者是把父母接到身边帮忙照看。这种观念上的转变是因为经济上的进步吗?当然是,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青年再留在农村了,这种观念迟早会要普及。留守儿童的状况迟早会发生转变。
新农村
观念上的脱节在两代人,再往后,观念就会续上。我们这一代经历过计划生育,但是没有经历过严重的“重男轻女”。(分区域的,有的地方也存在)身边也有长辈,生下过很多孩子,就是为了要一个儿子。但是等他们的下一代长大,他们却不再带有这种观念了,重男轻女带来的矛盾冲突只在一代人身上,丧葬制度也是。几乎往后,人们都接受了火葬的形式,没有固执说一定得土葬,留下个全尸。你看,只需一代,就可以消化掉那些原有的习俗。也许有人可会看到恐怖的一面,中国人多健忘啊。可是我觉得没什么,我们还是知道什么可以有。
青年人出去,老年人留在家里,等着批老人都出去后,乡村会变成什么模样,什么人会生活在这里。我在我父辈身上看到了答案。在我老家,有很多事业有成的人回到乡村新建房子,这里有着优良的环境,而且在家家都有车的年代里,根本不用担心交通问题,开几分钟车就到了县城上,他们选择回到了这里。他们在这里兴修花园、亭池甚至是农家乐。他们在城里也有房,两边都可以住住。就像《中国在梁庄》中提到的新农村构想,我已经看到了现实模样。我的父母也会选择在退休后回到这里,种足够自己吃的绿色蔬菜、足够分给我吃的果树;养几只鸡、种一些花,拿着养老金,不需要依靠我,选择自己可以过的生活。
这就是中国农村的答案,也许你说这是经济允许的前提。这只是变化的一种方向,就像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去到二三四线城市,因为那里蕴藏着更多的机会。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回到乡下,因为那里有更新鲜的空气和更健康的食物,这批人会把乡村建设得更好,乡村已经不再是我们想象中泥泞、破旧的农村了。他有了新的发展方向。
矛盾总是会以新的形式呈现,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但我一点都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