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物质下部的双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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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从诙谐文化角度研究拉伯雷作品,指出包罗万象的肉体-物质因素体现出双重性和未完成性,同一切的隔离、完成、封闭、等级、界限相对。随后分析了其小说中的广场语言、民间节日、筵席形象、怪诞人体、物质-肉体下部形象,指出降格和向下运动的背后是双重性,褒贬绰号、节庆等都既是向下同时也是生长,而节庆本身也意味着再生。这种世界观同官方话语形成对立,体现了民间生生不息的观念。
就对拉伯雷的阅读而言,巴赫金提到了小说几篇《序言》的广场言语特征,包括吆喝、饮食与排泄;向下部运动的最下方为阴曹地府,而拉伯雷正是通过对拉撒路复活和雅鲁女儿复活的戏仿来描写了艾斯比德蒙复活;拉伯雷作品与当时政治有密切联系,如香肠大战隐喻加尔文教徒的战争,第三部起尤其兰特领主则体现了拉伯雷的贤人-恩主政治思想。
就对法国文学的理解而言,作者提到了十七世纪和浪漫主义时期对诙谐的僵化理解,尤其在浪漫主义时期,诙谐丧失了生产力而仅保留了解放的作用,怪诞也只剩下了阴郁和压抑。
就文学整体,作者强调了中世纪文化中的诙谐和物质-肉体下部元素对理解诸如塞万提斯、莎士比亚等作家的重要性,以及狂欢节元素对十七世纪宫廷文化、假面舞会乃至直到《浮士德》中舞会描写的影响。追溯了诙谐文化的历史,提到了希波克拉底小说、卢奇安以及中世纪民间节日的重要性。对阴曹地府的古典历史和中世纪民间文化史也做了回溯。
本书为理解“笑”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在伯格森看来,笑主要源于一种机械化和不协调。按照巴赫金的理论,这种不协调其实是对官方话语的不协调,而民间话语正是通过笑来抗拒并克服恐惧。《哈利波特》里用”滑稽滑稽“战胜博格特正是此理,《玫瑰的名字》对”笑“的恐惧也在于此。如此说来,笑是一个值得玩味的现象,人也许是唯一会笑的生物,笑并不等同于开心、满足等。
巴赫金提出怪诞肉体与后世肉体规范的差异之一便是界限与完成,凡是下流猥亵的话,都关于排泄与饮食这两种肉体开放的行为,而后世这两种行为便都逐渐内向化,成为私人的、心理的。
巴赫金同时提到物质-肉体下部和饮食的重要性,理解饮食即理解人与世界的某种联系,人通过嘴与世界发生关系,而饮食也参与建构人与人的关系(通过筵席体现)。为今后文学与饮食的研究提供一个思路。
就下流话而言,巴赫金还提出了褒贬合一论,背后同样是对官方秩序的反抗。这既让人想到马利翁提到的爱人之间的言语,也想到“小婊砸”这种同时具备亲昵与下流的称呼。语言背后体现了秩序和等次,脏话本身有更复杂的意涵。
拉伯雷作品的第四部是旅游小说,引人思考旅游小说的兴起,如《小王子》同样也是旅游小说。
本书提到中世纪的鬼具有诙谐性,引人思考不同文化对鬼的不同理解,前一阵恰好小梅推荐了对中国文化中female ghost的研究。
就全书的研究与写作方法而言,作者选择诙谐文化为切入口,研究其实现方式(物质-肉体下部,降格,向下运动)、源头与形式(节庆、广场言语、中世纪作品)以及背后的世界观(包罗万象、反对等级与封闭、崇尚双重性、再生与更替)。就全书写作而言,以接受史起,分不同方面写(广场言语、筵席、肉体),以历史背景终。在具体章节里,先写理论框架,再分析具体案例,同时梳理源流历史。就全篇而言,物质-肉体下部为observation,双重性与再生则是interpretation,其余为文学史传统分析。
这一分析非常强调民间话语与官方话语的对立,民间文化的力量与文艺复兴的历史进步性,不知这本出版于1965年的书是否受到了苏联当时意识形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