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神坛”的课堂

陈平原先生的《从文人之文到学者之文》是三联讲坛系列之一。记录了北大知名教师陈平原先生的一节关于明清散文研究的课程。整本书通过对李絷、陈继儒、袁宏道、张岱、黄宗羲、顾炎武、全祖旺、姚鼐、汪中几位文学家生平经历、性格特点、行文风格几个方面，依次由文人过渡到学者，连接顺畅，语言幽默，读罢全书，感叹于陈老师的知识贮备之庞大以及思想眼界之开阔。

对于书中的内容，全是课堂实录，想必陈先生也是提前做了很久的准备，整个知识体系很有框架，循序渐进，整个篇章结构已经通过书前目录中的大小标题表明清楚了，看起来一目了然，我在这里就不赘述了。而对于书中文学大师们的生平过往论述以及作品诗词品鉴，实在是才疏学浅，看的书太少，怕是一家之言抹黑了各位传世名家。所以本篇读书笔记将主要从陈平原先生在课堂中的关于文学以及教育方面的观点入手，谈谈我的一些体会。

首先，在整个课程的开场白中，陈老师说到：学文学，关键在自己的阅读、思考与体会。而后在其他章节也反复提及：百年中国，西学东渐，“文学史”成为大学中文系的主干课程，学生们记得一大堆思潮流派以及作家作品，唯独缺乏自家的感受与体会。

对此我深有感悟，经过三年多的学习，课听得不少，很多时候课堂上老师就着课本侃侃而谈，学生坐在下面也是听得津津有味。虽说如此，一旦到了课下，很多内容如同过耳风，转眼就忘了，就算记得些点滴，也都是属于老师为了增加课堂气氛而添加的“调料”，倒是那些真正值得我们仔细思考与领悟的知识点，都没能抓到。

我们从小就被教导：学而不思则罔。古训归古训，真正运用到学习之中来的还是少数，更多时候我们都忘记了思考，忘记了作为读者的我们才是思考的主体，只有真正经过推敲、考量的知识才能真正理解。而且书中还提到，古时候在出版业还未发达起来之前，书籍的保存与传播对于文人来讲都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书籍的拥有量决定了一个学者文人的学识书评高低和眼界的宽窄。所以那时的人读书人都很珍惜能够读到书的机会，所谓“读书难，藏书尤难；藏书久而不散，则难之难也。”这对比今天随时触手可得的海量资源，我们却“容不下一方安静的书桌”来好好专心阅读了。也正是因为知识的稀有，古人能得到一本书便来来回回仔细阅读，一字一句地思考琢磨，一定要体现出这本书的价值才好。而想到我们平时囫囵吞枣的阅读速度，看完一本又急急忙忙翻开下一本，难得有静下来自己归纳、整理以及思考的时刻，这样的学习过程，单单追求读书的数量实在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除此之外，在当今文学界的写作风气方面，陈老师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认为现在的学者著文动辄就想写文学通史，想立“大部头”作品，而在他看来，文学史的写作并不应该成为学者追求的目标。而做学问，需要一点一点地“扣”，慢慢积累，写札记、记心得，并不是一定要从通观全局的角度入手才能成大业，一点一滴的积累同样是真正的学术。回望自己的学习过程，无不是在书本框架中扎堆，试图通过将历代文学史熟记熟背，来保证自己能够在提到某一位作家的时候顺利想出他的代表作、风格特征、生平沉浮。写文章之时，要上究秦汉风骚，下察唐清风采；引用各种诗人学者的论述，参考资料可以整整列出一整页，生怕涵盖的时间短了，引用的内容少了，显得自己格局太小。其实，从小处入手，用心感悟，仔细思考，不必拘泥于历史的大框架之下，不能想着“超近道”，这也是我们在学习、写作方面很重要的一点。

另外一方面，是陈老师关于教学的一些看法。在讲解姚鼐的桐城诗派之时，他把教育带入来论述桐城文章的得失，对于他们的学派教育，陈老师给予了肯定。

姚鼐的拜师求教不同于当时的很多大家，他并不是单得一个老师的头衔，而是真真正正有着成系统的教材、书院与教学活动，作为桐城学派至关重要的一个人物，他可以说在学派的扩大、收教弟子方面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陈老师提到，虽然桐城派在当时被很多人多批判，但是它的学生还是源源不断，声势丝毫不减，究其原因，则是当年的科举制度所驱。就像我们现在的高中教育，被各种教育家批评说压力大、念死板书、没有让学生得到德智体美的全面发展，但是无论怎么改革、减负，深入到真正的高中生活就会发现，压力相比之下并没有丝毫的减少。而这些都是科举、高考制度之下的衍生物，只要制度存在，它们就不会消减。

而关于姚鼐的教学观念，他的教书教材则是由他自己来编写，目的也就是编写一部适合教学实际需要的教材，直到他去世，仍然在修订他著名的选本《古文辞类纂》，这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教师的毕生愿望。在教学方法方面，他并不是一味地将高深的理论抛出来，或者是像古时很多大师所谓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是实打实地、一步一步地引领学生从浅及深，讲清楚前进的具体步骤，给学生提供以“舟楫”。

作为师范生，教书育人也是未来我们所将面临的考验，如何教授知识，是一股脑全部讲出来，还是故弄玄虚地激发学生的兴趣。如何将文学的艺术与应试所需的技巧结合起来，如何在培养一个优秀的学生的同时，更注重将他们培养成一个阅读者。这都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这就是读完全书我的一些想法，其实在读罢前三章之后，我竟然有些不舍得一口气读完，由文人过渡到学者，由散文文学的著述到学术文章的撰写，一个个原本只存在于文学史上的符号，都变成了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们都不是完美的，有些时候甚至不符合我们的价值观，但正是这样的他们才是真实的人。

因为这本书并不是陈平原先生的著作，只是一个课堂实录的整理，所以编者并没与加序言，倒是别出心裁地在全书开头刊了一篇名为《缘起》的短文。那么我的这篇读书笔记也想借用其中的一句话来作为结尾：游学于高等学府，亲炙名师教泽，此乃人生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