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说恶魔曾经是天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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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边有两本书,《斜阳》和《人间失格》。我想到《金阁寺》,想到《千纸鹤》,从名字来看,《斜阳》是古朴的、典雅的,我仅想随手一翻,太宰治却由第一眼的“三流作家”上升,光芒聚拢,成为我心中了解微妙心理的一流作家。
唉我说什么狗屁呢?评判?等级?为什么感受不能纯粹一点呢?
我崇拜“写日本《樱桃园》”的作家太宰治,但仍旧抗拒他本人的思想,一则害怕自己陷入边缘人和原罪感的漩涡,再则不明白旁人看来似乎是浪子的人生有什么好了解的。我最终还是看了,因为它就在我手边呀。“手札,手札,手札……”一页一页,翻篇。寝室灯熄,就打开台灯,小心翼翼翻页,不出声。
看一半,熄灯睡觉,一沾枕头就入睡,鼾声轻轻,毫无罪恶感。完全不知道,醒来继续阅读的,和昨天是全然不同,命运急转直下,若说和嘉子成婚之前,一直是丧,那那段蜜糖般“吻小傻瓜”的生活,才衬得“被迎面劈开眉间”那刹电光火石,血流满面的疼痛。
之后进入精神病院,又在破旧茅草房里受红头发老女佣的强暴,被贴上“狂人”的标签,栖息在人这具躯壳里,错吃了泻药,“没有幸福也没有不幸”,少年白发,二十七岁仿似四十多。人怎么会惨淡至此?
在房顶上与坏朋友崛一玩猜词游戏,那游戏多好玩,猜词性,猜反义词,最后,“罪的反义词”是什么?太宰治一定花了毕生精力去思索,我盯着白纸黑字,然后神游千里,没有罪的反义词,只有无限个同义词,“蜜糖”,“知足”,“罚”,“救赎”……找不到它的反义词,亦即找不到它的实体。
关于罪,我不是基督徒,不探讨。然而即便不是基督徒,我们也早知道……(我们说“性本恶”,然而真将这句话与“原罪”对比时,才知道恶与罪的深刻区别;将“积德”与“赎罪”并列,又感到不妥,那种卑微有罪的感觉,我找不到恰当的词形容)
他在雪中咳血,于是跪在雪地里用干净的雪洗面,纯粹的、绝望的、寒冷的,我想是天使使出全力在拉他。后来迷上麻药,金钱不够,于是“滑头般”,“恬不知耻”的典当妻子的衣物,向残疾老板娘索吻最终发生丑陋的关系,为了毒品费,描摹春宫图,那一段像是被拉入地狱舞会,狂欢,堕落。
我真想为他哭,说他吸引女人,我也会向他扑去。
敏感的人们,在意旁人心情的人们,具有献身精神的人们,讨好别人的人们,在幼年时期,是别人眼中多么可爱的天使啊。是善良的瓷娃娃,是爱溢出来的精巧容器。可是长大后,又是何端模样呢?人不要做天使,做自己好了。
我仿佛在肮脏的街头漫步了一遭,漫天大雪,寒冷,听到诗人游吟,没那么浪漫,因为那诗人是内心无比美好的天使堕落到人间受苦来了,他衣衫褴褛,臭兮兮,是个风餐露宿的流浪汉。人们见证悲剧之后,是走向悲剧之反面,还是沦为悲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