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失明而看到的
相对黑暗,白色往往给人以希望与光明,人们的想象力再丰富恐怕也不会(或者不敢)臆想出一种白色失明症,而且如瘟疫般具有极强传染性。所以,当整座城市、整个社会陷入白色恐慌时,原本的结构秩序被打破,人性赤裸裸暴露出来。葡语世界唯一诺奖得主若泽·萨拉马戈的《失明症漫记》呈现的就是这样一个荒诞的世界。
突如其来的失明迅速蔓延,人们毫无招架之力。政府将第一批失明患者隔离关押在一所废弃的精神病院里,并派士兵监视看管,其后陆续有人被关进这如同监狱之地,人满为患。在由特殊群体组成的小社会中,食物短缺,卫生堪忧,等等,面对每况愈下的生存环境,人性的卑鄙、丑恶与无奈一览无余,恍如原始社会的野蛮与弱肉强食,所谓一切为了生存。“我们都是这样的混合物,一半是冷漠无情,一半是卑鄙邪恶。”盲人分为了两派,强盗们武力逼迫弱者用钱财物品甚至以性交易来换取不足果腹的食物,但最终还是引发了一场暴动。读者见识了死亡,也见识了人性中并未泯灭的点点善良与坚强。
小说中唯一没有失明的是医生的妻子,她对盲人患者们是一盏指路的明灯,借由她的安慰与帮助,一部分人互相取暖,互相陪伴。所幸逃出的最初一批中的盲人们来到外面的世界,然而本质上却没有不同。掠夺与死亡依旧在上演,满城的瘫痪与狼藉,但医生和他的妻子、戴墨镜的姑娘、第一个失明的男子和他的妻子、带黑眼罩的老人、小男孩,这一小部分人展开了归家的探索......故事最后,人们逐渐重新看清世界,然而医生的妻子......
整部作品充满想象力,亦充满说服力,萨拉马戈以大量的隐喻和反讽让读者意识到人类社会的规则秩序、伦理道德的脆弱以及人性的种种不堪。书中,政府对隔离的盲人所采取的种种规定措施以广播形式每天播送,提醒他们“被隔离是一种支援全国的行动”,洗脑般的通告也确实让人们逐渐认清自身的悲惨境遇,进而暴露出各自的隐藏属性。
萨拉马戈说,“虽然我活得很好,但这个世界却不好”,他还说《失明症漫记》是他写过的最困难的一部小说。早年复杂的社会经历以及童年所听的外祖父讲的故事使得他的作品有着“丰富耳朵想象力、敏锐的洞察力”。长句长段成为了萨拉马戈文字的一个显著特点,他建议读者大声朗读其作品以便抓住节奏。而全篇没有具体人名,且只有逗号和句号,让人既有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之感受,又有一种对话与叙述交错的神奇体验。
现实社会中不乏人们理性的“失明”,对可怖的、令人不安的真相选择视而不见,避而不谈,最终的因果报应还是会应验在人们自己身上。如同这场白色瘟疫,有时看似理性的行为,反而背离人性道德,使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说来,“盲目”一词,在《失明症漫记》的催化下,真是更显讽刺与警醒。萨拉戈马借失明这一隐喻所展现的,还是希望人们能认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