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无聊克服无聊,用空虚克服空虚
小说代表了整个社会转型中的状态,讲不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因为生活本身已经片段化了, 故事已经终结,意义已经失落。王朔所面对的世界是意义消散的世界,在这个意义上,王朔忠实地再现了生活。小说中人物内部的世界和外部的世界一样的无聊,人们用反讽的态度消解生活给予人的重压,无意义的内部世界是对无意义的外部世界的再现。王朔笔下的人物都能够在生活里保持着对于无聊的热情,用空虚克服空虚,用无聊克服无聊,正如黑格尔的“喜剧主体”,主体与世界之间取得了一种虚化的关系。王朔笔下的人物没有神经症,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接受都市对他们的刺激,刺激本身于他们而言就是无意义的。“他们是都市中不安分的灵魂,是我们时代生活的反抗者和挑战者,他们携带着商品社会的狂想和生命力在生活的原野上狂奔乱舞,这是我们时代的景观,它并不壮丽,但充满生命的张力”。
“顽主”在小说内部并没有出现,在内部这群人甚至显出真诚的特征。王朔笔下的人物平静地接受意义的失落,并不反抗,而是用消解的方式去面对,他们身上具有后现代的特质,所有的姿态都是消解的姿态。生活里到处都是困难、苦闷与过错,面对时代的不震惊,人们也只能变成不震惊的角色,他们只是掏空自己,变成意义世界的残余,在不幸福的生活里,把对生活的不幸福感消除。小说中的经济类型是一种情感劳动,其产生是由于经济的高速发展, 人们产生越来越强烈的情感需要。小说中的 3T(替人解难替人解闷替人受过)公司表明这个时代出现了一种新的社会类型。文中没有一个主体是自足的主体,都处在情感的荒芜状态,对他们来说,生活无所依赖,只能用无聊克服无聊,不断地解构掉意义的假面。“顽主”在 自我层面的理解是与社会完成一种交换关系,不存在崇高问题,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大家,社会中的男女只是饮食男女。这样一种自我反思层面的庸俗是一种生活的无意义的状态,是 在肯定枯燥无味的同时使得生活进一步空洞化。
这个时代所转向的下一个时代,不是一个现代主义的时代,而是后现代主义时代。真正的时代的主角,是后现代主义的人,主张的是取消深度,把自己打扮成与生活相同的类型。不以痛苦作为自己生活的基本面相,而是把无意义、无聊作为对抗生活的工具。
王朔把严肃的政治话语做了戏谑化的处理,一群不关注政治的人把政治解构了。在他的笔下, 主人公们自居于庸俗,一边表现着庸俗,一边把庸俗当做意义的价值肯定。虽然对一切都采取着调侃的态度,但仍旧把握着生活的变化,城市中的新奇之物仍然是自身感受的对象,对于新的城市的变化是既接受又嘲讽,是虚无主义的状态。在某种程度上,王朔预言了整个时代的虚无,以否定的方式表明自己与时代之间的不完全和谐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