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选择，也是能力

阿兰•德波顿大概是全球最火的随笔作家了，1993年23岁时即以处女作《爱情笔记》火遍英伦，随即火遍全球，这本书迅速被翻译成多国语言，狂销200万册，2009年时甚至拍成了爱情喜剧电影《我之前的五位女友》。此后，剑桥毕业的阿兰•德波顿放弃了正在攻读的哈佛博士学位，专心写作，二十多年的写作之路他一直都保持着罕见的高质量高产量，写下了包括《爱上浪漫》、《幸福的建筑》、《哲学的慰籍》和《身份的焦虑》等十五本著作，本本畅销。在写完处女作《爱情笔记》23年后，早已进入不惑中年，成家立业，有妻有子，对生活的复杂性有了更多切身体会和不同于年轻时的感触，德伯顿带着对爱情和婚姻的重新思考，写下了《爱的进化论》。

德波顿在瑞士出生，在英国长大，父亲是著名投资人，1999年时身家就有2.34亿英镑，所以他从小接受了很好的教育，剑桥毕业后在伦敦国王学院取得硕士学位，后又去哈佛攻读法国哲学的博士学位。虽然有很好的教育背景，但德伯顿并不喜欢掉书袋，他的随笔写作没有学究气，常常写得非常亲民接地气，就算讲道理也是娓娓动人，决不以书袋压人。德伯顿多才多艺，他甚至把自己的几本书籍和电视台合作，制成了电视纪录片《幸福的建筑》、《哲学：幸福指南》和《旅行的艺术》等；他长期给英国的独立报和卫报写专栏；他甚至还作为专家出现在BBC艺术纪录片《静物画的秘密》里侃侃而谈。广博的知识面和无穷的精力，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23年之后的《爱的进化论》可以视为处女作《爱情笔记》的续集。《爱情笔记》故事情节很简单，一对英国男女在巴黎回伦敦的航班上相识，随即交往、同居、分手，分手后男主角试图自杀未果，然后顿悟。如此平凡甚至是贫乏的故事情节，德伯顿却能写得丝丝入扣，原因就在于德伯顿并非纠结于故事本身，而是把情节让位于灵巧的哲思。德伯顿放下了博览群书的身段，用理性和哲学去琢磨男女之间爱情的小心思，他总是能为爱情中的感性找到哲学的注脚和历史认同，读者会感慨自己经历过的爱情中的琐碎心思终于有人用最理性最迷人的话语总结出来了，忍不住击节叫好。与其把《爱情笔记》为小说，不如视之为爱情的哲理案例分析更为合适些。

《爱的进化论》跟《爱情笔记》一样，故事情节也非常简单，建筑师拉比从伦敦来到爱丁堡工作遇上同事柯尔斯滕，两人擦出火花，相爱结婚生子，漫长岁月中也有过婚外情，而后回归家庭，经历了接受自我的漫长思索和顿悟，最后接受了婚姻的过程。本书完全可以视为《爱情笔记》的婚姻版，但四十多岁栉风沐雨的婚姻明显比二十多岁风花雪月的爱情复杂得多，德波顿本人也同样经历过婚姻、家庭、孩子的种种烦恼，他的观察和思考一如既往地透彻，爱情婚姻中可能出现的状况基本罗列到位，甚至详细到分析婚姻中每次吵架的状态和内心潜意识。德伯顿对婚姻中丝丝缕缕变化的细腻感受力和对心理的准确捕捉，加上引经据典的哲学思辨，读来不禁让人于心有戚戚焉。

王尔德说过“每一例相爱都是希望压倒自知之明的伟大胜利”。无论爱情如何甜蜜，浪漫和唯美最后总是会被婚姻的烟火气所掩盖。德伯顿对爱情的浪漫主义持批评态度，同时他也提出了一些充满了婚姻实用主义的理念。他推崇古希腊的恋爱哲学，认为爱情是对另一个人的美德和成就的仰慕，爱情是一个互相教育、让彼此变得更好的过程。对于所谓的Mr. Right，他说“‘合适人选’的真正标志，不是完美互补的抽象概念，而是忍受差异的能力”。他认为从存在主义的角度看，互相适合是爱情的成果，而不是爱情的前提。没有人是完美的，也不存在完美的配偶，所谓最合适的伴侣并不需要方方面面的志趣相投，而是有智慧和优雅地讨论品味的差异。

爱情与婚姻是永恒的话题，相爱容易相处难，婚姻就更不容易，需要一生不停地修炼。从《爱情笔记》到《爱的进化论》，德伯顿一如既往地富于诗意，充满了幽默感，用他过人的哲理分析能力把爱情和婚姻剥茧抽丝，最后落实到了实用主义的角度，指出接纳婚姻就是放弃追求完美，相互适合是爱情的结果而非前提，最适合的人是能够忍受彼此之间的差异，互相接纳对方。爱既是一种选择，也是一种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