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霾中的孤独协奏曲
这个周末,终于把徐则臣先生的《王城如海》给读了。
其实小说篇幅不长,区区十几万字的容量,但却生生耗去了一天的时间,以及大半盒早上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双爆珠。这大概是我头一次感觉到,阅读可以比写作还废烟。
借着苏东坡“唯有王城最堪隐,万人如海一身藏”的意蕴,徐则臣依然延续着自己标志性的写作手法,《王城如海》其实开了一个好头。徐则臣在创作手记里这样说:“ 王城堪隐,万人如海,在这个城市,你的孤独无人响应;但你以为你只是你时,所有人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所有人都是你,你也是所有人”。留美归来的高知夫妇,做保姆和快递员的年轻情侣,大学毕业当口前途未定的年轻学生,以及小说中随时穿插的那个《城市启示录》的剧本角色,各类看似迥异的人群(也带着类似于主人公收藏的不同面具),都可以被品读出面具下同样的焦虑、无奈、惆怅和压抑,还在奋斗的人苦不堪言、心态失衡,看似成功的人只能在深夜里进行饱受煎熬的自残,这样的现实主义切入口在当今中国的一线城市,几乎是不会犯错误的选择。更何况徐则臣本就擅长用近乎于科学仪器的精密,将时空跨度巨大的几组丰富意象,细碎又工整地拼接起来,再调配一些城乡差距、贫富不均的调料。
与银幕上一线城市的光鲜亮丽相比,这样的笔触,本已对得起文学的担当。可贵在于,徐则臣没有像某些早已功成名就的作家那样,再打着魔幻现实主义的幌子,去遮蔽对于真实早已无能为力的惶恐。依托书中社会各界对于话剧的争论,他真的进入到了蚁族这个群体当中,虽然多少还显得有些隔靴搔痒,但比起闫真《活着之上》里的闷闷不平,徐则臣能够用平稳近乎于陈述的语气,将隔着纱帘做爱的无可奈何和无处发泄,缓缓地倾诉出来,其中不带性的噱头,没有怜的影子,这确实是一次可贵的尝试。
可《王城如海》没有做到突破。一大片商业化大潮的名词解构下,依然能够感觉到70后作家们某种程度上的进退维谷,个中的茫然无力,甚至比小说中的人物还清晰可见。徐则臣也不例外。过去的伤痛他无法完全忘记,可却很难达到50/60后作家们曾经达到的残酷和反差,但更麻烦的是,未来的潮流他似乎也没有完全理解,只能建构一些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故事情节,甚至到了结尾有收束不住剧情的苗头。与某号称神实主义小说让人难以卒读的脏相比,徐则臣笔下姑娘们的内衣不会再在权力面前自行崩开,可一个受过完整大学教育的女孩,在还没有危及生存的情况下,什么都不想直接用卖身的潜规则来为自己争取所谓前途,请原谅我不在演艺圈中,但这究竟是作者对于年轻演员们的深刻洞见,还是刻板成见?与余松坡父亲那娓娓道来的《二泉印月》相比,徐则臣对于年轻一代的刻画,正像是他自己书中那个引起争议的剧本一样,的确有许多还值得探讨的地方。刀头向后的无能为力,就能在矛头向前的疏离和批判中得到救赎?
不过,《王城如海》仍然值得一读,这是为每个向往在世界中心博得一席之地的人们,在雾霾中弹奏的一首夹杂着自责、惆怅、焦虑和无奈的孤独协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