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费机器与拉狗屎
“生命在地球表面能量起决定性作用的情况下”(巴塔耶),大概只有现代人觉得这是科学和适用定理吧!然后消耗太阳能是意识和行动的原因。这种科学岂不是认为人的自我意识、愤怒等情绪是能找到终极原因的?这个原因在人对自然和宇宙的自我中心主义的粗略翻译中,在简化一切的符号的粗暴的相互对应中。那么一个人愤怒、恐惧的原因就是太阳和它的能源过剩了。 真的,只有现代人按照所谓科学规律看待行为,同时在行为中看到了所谓的科学规律。意识的规律,自由意愿的规律,这纯粹是最大的骗局,是驱赶群畜进陷阱的缩紧的套索,目的仅仅是让提出规律的人拥有他没有的权力,让他成为名人偶像,成为主编巴塔耶之流。 人们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推出到底是什么激怒了一个人,不可能推出终极原因。人们同样不可能树立起一个终极原因,从而成为与这个终极原因作对的名人和英雄挑战者。因为,倘若推导原因,那么这个链条就是无穷的,二百五十万年前就有人杀了你的远古祖先,如果说是它导致你现在成了拼爹拼不起的屌丝,乃至于你失恋于白富美,怒而想袭击一个吃麦当劳的老太婆,但还有三百五十万年前你无论如何都无法得知的凶案吧。 说生命(继而是自我意识)被地球表面能量决定,说太阳能源盯住的是意识,这已经接近歪理邪说了吧。然而现代人给了“自我意识”各种科学的说法。其中一种就是从能量定律中发展出的普遍经济论。 仍然以愤怒为例,愤怒是种力量类型的等级现象,兔子在狮爪下愤怒,狮子在苍蝇的嗡嗡前愤怒。事物如此,但这不关必然和科学定律、能量守恒等等的事情。整个自然、宇宙,还有太阳,它们与人的关联仅仅是在等级制中的关联,而不是在人所看重的能量定理、经济定理和现代科学定理中的关联。 古代人所敬畏的“未知”从来就是对面前的力量等级的未知,这就是奥德赛何以时刻多疑虑:有人死于比自己弱小者之手,有人死于善战者或与自己势均力敌者之手,完全不可能知道是死于殊荣还是死于一个小浪花的拍打。这些仅仅是由于地球在宇宙的至高之下。这就是为什么宙斯被创造出来。所有机械论上的因果关系,所有能源经济论上的因果关系,所有创世论中相似性上的因果关系,都是不存在的。如果人们有所挑战,有所荣誉,那便是在肯定自己等级的情况下向至高的宇宙暴力的等级挑战。这与宣布它是有罪的、以它的能源孕育出长有相似的嘴巴和肛门的动植物与人的自然,要科学一百倍。 巴塔耶的《普遍经济论》和耗费的观念,确实是一台机器。只有在机器中,万物才达到了令人厌烦的相似,人才发现自己极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地与授粉的花朵和吃奶的牛犊有难分彼此的行为:到处都是摄取和生殖器官,天空和太阳本身是一个巨大的排泄器官。之所以有这种对相似性的羞耻和憎恶,显然,是因为在机械性中不可能有生成的活动空间。例如,尽管太阳有其神圣地位并起决定作用,但在它从属于机械性这方面,它却没有等级可讲,因为肛门与肛门是相似的;同时由于肛门与肛门是相似的,最上方的肛门就首当其冲做了元凶,比任何花草鱼虫都罪不可恕,或者说与任何花草鱼虫都同样罪不可恕,它马上也可以成为同样低级的。把太阳拉下神坛,这根本用不着冒风险和进行艰难的挑战,只要一上来就把它置于耗费机器的开端就好。 生成的本质却是等级制:总是从众神幻化为人、树木、动物等万物的形貌,一场变形记。这就是为什么德勒兹强调生成必须是生成-弱势。这和巴塔耶提到的动物之变是截然不同的,巴塔耶是从动物中上溯到上帝中,从动物器官那里发现上帝的器官。宇宙拉屎撒尿,好的,我们也行;既然共同点是拉屎撒尿,那么最末流的动物的拉屎撒尿也可以挑战上帝那从上而下的拉屎撒尿,完全可以在拉屎撒尿中实现自由之意愿,就看怎么用了。 所以可以看到,巴塔耶总是提拉屎撒尿,但终归总是在撒人尿拉人屎。“我爱你如人拉屎”。(《斑蝶人行道》)他并没有说过他撒狗尿拉狗屎。如果他说过一句“我爱你如沿路拉狗屎。”他的诗风会立刻清新起来的,没有一个人会说恶心。因为后者确实是诗。 拉屎是小人的放肆。拉狗屎是众神的悲伤。当女神变成月桂。当宙斯变成狗,变成他在人间的儿子——一只死狗:当他用一只狗的方式搜索着死去的狗的气味,在它曾行进的路径上。 关于巴塔耶的三个结论 1、临床批评——尼采的精神疾病,没有人可以医治(因为没有任何医术能配上他的苦难);巴塔耶的精神疾病则是用于发作的而不是用于医治的。 2、太阳的作用是设定界限(如赫拉克利特所说),而不是取消界限(如巴塔耶所见)。“普遍”也许是有的,但不是人想要的那一个,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也并不见得好。 3、日与夜并不对立——但太阳是绝对界限。这是那一普遍。例如哈姆雷特同时既生又死,他无法选择其一,即便自杀他也不能选择死,这不是界限打破而是绝对界限在起作用;同理,死后之事(死后的活动)是无法想象的。绝对界限之为绝对界限,是因为它是绝对无法打破的,它是绝对无法打破的,恰恰是由于只有界限是绝对敞开的。有趣的是,赫拉克利特的时代没有精神分裂一词,这位哲学家的状态如此之好,如此精炼,乃至于他不知道自身正经历着一种在今天被某些人视为和"危机"有关系的东西……他知道他截然不同,但具体与什么不同(在今天,人们会说这种状况是与资本主义截然不同),他没必要知道,因为他与一切截然不同。资本主义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不仅包括资本主义,除非资本主义是与生俱来的,那么“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就是与生俱来的。不可能有一个针对没有发生的东西的策略——哲学(这种艺术)不是为反资本主义而生。然而巴塔耶之后人们将一切并置在资本主义一旁发展。这种并置就是资本主义, 这显示了,在人们心中,什么处于首要,即统领一切的地位。“现代”这个词的意思就是将……置于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