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灵魂安顿的场所
衣食住行是饮食男女的基本生活诉求,尤其是住,可以说是人生头等大事。自古迄今,无论中外的建筑风格多么不同,却都根据各自的审美表达了人类栖居的美好愿望。然而,今天与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科技的发达,信息的畅通,越来越压缩我们的生存空间,让你没有私密的空间来安顿疲惫的心灵。寻觅一处一个人的空间,体味难得的孤独和灵魂的自由,对于我们是件奢侈的事。
漂泊的人对场所的敏感,总是伴随着时空的转换。各种各样的场所,常常狭路相逢,匆匆一瞥后被快速遗忘。只有边走边作片刻停留,重新审视遇见,即如那静默的建筑,也能够表达了流淌的生命意义,给予人审视自己的机缘。就如《灵魂的场所》这本书,远离喧嚣的场所,寻找个体独处的空间,使身心从疲惫中解脱出来,放下重压,让心灵自由飞翔,完成自我的救赎。
作为建筑人文学者的李清志,不断地体味着灵魂栖居的场所对于人生的意义。他在这本书中为我们讲述了十五个人与空间的故事,这些故事关乎生命意义的思索,孤独、信仰、死亡、自由、欲望,每一个故事中的场所都是独一无二的,与这样的场所不期而遇,除了感受到的震撼,一定也有润物无声的潜移默化。
我们总是不舍得抛弃过度的欲望,这欲望久而久之就成了人生的枷锁。人生说到底,需要的不多,保持极简的生活,让心灵重负得到最大限度的释放。场所在其中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简简单单的空间,不仅是一个人得以享受孤独的思考空间,也因了场所的特性,而无法填充多余的物品,在现实生活中是一种大智慧,比如书中提到的美国加州洛杉矶威尼斯海滩的救生员瞭望岗哨塔,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披上了圣洁的外衣,孤独地立于海边。一个人,一个独处的空间,望望落日也好,看看海鸥也罢,都有一种难以体会的美,心灵在不知不觉中也沉静下来。
抛开喧嚣,在有些人看来是逃离,我觉得实在是敞开心扉,拥抱孤独、自由,说是充盈丰满的人生体验也不为过。挪威野生驯鹿中心的人迹罕至,日本长崎军舰岛的人烟辐辏后的废弃,丰岛美术馆的遗世独立,都有着神秘孤独的美。人在孤独的环境中,容易引起思索。在西田几多郎哲学纪念馆和铃木大拙纪念馆,你欣赏到的绝不仅仅是技巧,还有一种深沉的表达。在这样的空间漫步,促发哲学性思考一点也不奇怪。思想家在漫步中领悟生命的道理,我们在漫步中体会建筑传达给我们的美。日本美学中的物哀、幽玄、侘寂,在庭园建筑中多有体现,已经深入日本人的灵魂,而不自觉地表达。安藤忠雄启蒙于西方理论,却回归东方领域去发展,在建筑中体现日本哲学的精髓。“思索之道”两旁旋开旋落的凄美樱花,不正是日本物哀美学的体现吗?这一景观正是向西田几多郎的致敬。面对死亡,这样的场所给我们以思索,正如达芬奇所说,“充分活用的人生,带来一个明白的死。”而铃木大拙纪念哲学馆则充分释放了一份禅学,它的设计师谷口吉生在这部作品中,呈现出一种极简主义和准确性与纯粹性,在简单中却不失优雅与丰富,深悟极简主义大师密切斯“少即是多”的真谛。那仿佛凌虚于碧空之上的建筑,极为简练,没有多余的装饰,处在这样一种与世隔绝的场所,心的空灵与净洁,劈空而来,何须外求。
想想以前泡在图书馆里的昏天暗地,与日本海之未来图书馆一比,顿感黯然失色。6000个小圆窗的匠心独运,使得空间的视觉穿透性得到极大释放,光线、信息的流动,以及整个藏书空间与阅览空间的大面积挑空,都使人立刻感受到知识殿堂的宏伟壮观。而日本女建筑师妹岛和世设计的漂浮的图书馆,更是脑洞大开,波浪起伏的建筑体,构筑出一种轻盈灵巧的飞动。
光之教堂、云朵般的教堂(马丁•路德教堂)看似反传统,却无一例外地体现了建筑师的独特追求。光之教堂让人们重新感受光线的奇妙,找回空间的神圣性;云朵般的教堂三个天窗所代表的“三位一体”的隐喻,也超出传统的想像,并给人以独特的感受。而柯比意的朗香教堂,使人在静处中体会“天使动作”的微妙,也即空气的流动、光线的移转和温度的变化。柯比意体会幽微,将这些细致美妙的事物呈现给大众,让我们也可以体验这些微妙的天使光影。
“如果死亡有如沉睡一般,我们宁愿安息在一片木森林之中。(李清志)”斯德哥尔摩森林墓园就是这样一处场所,它庄严、美丽,富有诗意、哲理,响应了北欧哲学中的“简约”,以及对大自然最少的干预。日本的杂司谷灵园则栽种了大量的樱花树,里面安葬了永井荷风、泉镜花、夏目漱石等知名作家。这座墓园处于东京而给人以静谧的空间,在这里不但可以凭吊逝者,还可以欣赏樱花的灿烂,和思考人生的意义。
修道院的适宜思考,体现日本美学中侘寂的茶屋,奇特的美术馆,日式澡堂的反传统,等等,都给予我们独处思考的空间,场所与人和谐相处,人在其中抛却世俗的烦恼,让灵魂安顿,正是这些场所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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