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生到了某一个阶段你就会想，我特么在这里干什么？好像大梦初醒一样。

当人生到了某一个阶段你就会想，我特么在这里干什么？好像大梦初醒一样。
但必须遇到一个人，一个重要的人，你才会真正醒过来。然后生活就会改变。


很多年以前，我在一家国企工作。一年一度的职工代表大会上，党委书记在台上做讲话，我当时负责给企业内刊写稿，听了10分钟后，和身边相熟的同事说，你说他会不会讲着讲着，突然想，我他么这是在干什么！就僵住了，然后扔下稿子，一言不发就那么径直走下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同事说，你得找医生看看脑子了。

我说的这种状况，没想到几年后发生在自己身上。


麦克斯，56岁，做过警察，现在是一个保释人。他做这行19年了，每天跟小偷小摸者、窝囊废、进出监狱的惯犯打交道。他收钱，把他们保释出来。有些人出去就忘了出庭时间，要么就弃保潜逃，他得负责把他们抓回来。

星期四晚上，他去抓一个人，他找到那家伙的住所，抱着麻醉枪，摸黑坐在客厅里，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你在做的就是这个？

19年里他习惯了等待，但这一次，他想着此时此地，这股霉味，看着自己坐在黑暗中，端着一根能发射铅弹的塑料枪。

真是吗？你在做的就是这个？

他抬枪对准窗户，把一块玻璃炸成了碎片，决心退出这一行。

那一天白天，他遇见了一个空姐，杰姬布朗，44岁，飞行19年，七百万英里，嫁过两个赌鬼和一条毒虫。警察在她行李箱发现了5万美元现金和一包毒品。
他是她的保释人，“她直勾勾地看着他，不带半点羞怯……温暖的绿眼睛微微闪光。”

他们在酒吧聊天，聊过往的人生——

杰姬说，我觉得我永远在一次次重头再来，不只不觉就没得选了，只能死死抱住能搞到手的任何东西。但你知道我厌倦什么吗？微笑，假装愉快。

麦克斯说，抬头看，你不敢相信那么多年已经过去了。向前看，你会想，妈的，时间只会越走越快，我得做点什么事了。

于是他们决定一起做一件事，偷五十万美元。

麦克斯和杰姬是小说《危险关系》中的人物。


好小说就像狙击手的一颗子弹，要么击中你的脑袋，要么贯穿你的心口。比如埃尔默•伦纳德的黑色小说。最近一段时间，把世界图书出版公司的伦纳德系列一套三册全看完了，除《危险关系》，还有《战略高手》和《矮子当道》。

三本小说人物情节各自独立，但有一个共同点，主人公都是游走于法律边缘的中年人，忽然有一天，他们遇到一个人或是一件事，就此脱离了惯常的轨道，人生彻底改变。《战略高手》中，抢了200多次银行的大盗越狱途中爱上了联邦女法警；《矮子当道》则是一个混黑道放高利贷的收债人，决定进军好莱坞拍电影。

伦纳德从1950年代起写犯罪小说，获得过美国推理作家协会“大师奖”，被誉为“底特律的狄更斯”。他创作的45部小说超过一半改编成电影。以上三部小说都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搬上大银幕。导演有昆汀、索德伯格这样的名导，演员更是乔治克鲁尼、詹妮弗洛佩兹、特拉沃尔塔、吉恩哈克曼这类的大牌。

我特别喜欢伦纳德的语言风格，对话犀利，叙述简洁，镜头感极强。他给自己立了十个写作规定，在我看来句句珠玑——
1、不以天气开头。
2、避免开场白。
3、不用“说”以外的动词展开对话。
4、不用副词去修饰动词“说”。
5、控制好感叹号的使用。
6、不用“突然”或“瞬间乱作一团”。
7、慎用方言。
8、避免对角色进行详细描述。
9、不要进入对地点和事件极为详尽的描写中去。
10、设法略去读者可能会跳过的部分。


伦纳德小说中译本大陆就只出了三部，看完之后，我搜罗了改编电影，打算哪天集中欣赏，搞一个伦纳德电影之夜。
很多年前，我跟着国企领导出差，一行三辆轿车，我和负责摄像的同事坐的是“公爵王”。一路吃吃喝喝，回程途中，看着车窗外初春的东北大平原，
我突然被一个念头攫住了，我特么是在干什么？
第二年，我离开了家乡的城市。
在以后的生活中，我也有过几次这样突如其来的念头。但是，我再也没有离开。我厌倦了现在的工作，但是生活还不错，差不多就是我从前想要的。我也不想再遇见什么新的人了，已经认识的人很多也渐渐少了来往。

“什么工作都一样，做着做着就做厌了，”巴迪说，“但还有别的行当嘛，比方说偷窃，入室抢劫……”弗利摇摇头，“我不想当窃贼，太偷偷摸摸了，而且很辛苦，要偷电视机，你需要一辆卡车，要偷珠宝，你必须知道它值不值钱。”
——《战略高手》

你看，连抢银行这么刺激的事也会厌倦，什么工作都不容易。

你永远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所以现在这样就好。这就是我的态度。

所以我现在只是在小说中，在电影里，看着别人，看着他们怎么突然冲出了原来的轨道，要么新生，要么毁灭，就像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