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只好坏一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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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炘,偶然记住这名字,因为短篇《红虾》。彼时我混迹于大学城区一家装潢典雅的餐厅包间,对面坐着正冲餐桌上空遥遥举杯,大多是同系尚且不太认识的男女。恰好那天请客的冤大头点了一大盆虾。我点开某文艺APP(原谅我并不想违心称其为文学),就着右手一杯啤酒,遥看桌上麻辣鲜虾妖红如冶,以及众人油嘴泛光,看完了这篇女主角名为吴清涟的小说。
然后我就吃不下去了。当你看见人性,你还能吃得下去,我就得佩服你没人性。耳边全是男女嘻哈打骂,嘬酒瓶子的,转着桌子给学妹敬酒的,吆喝边上人帮忙夹菜的。
我沉思了。我为何坐在如此乌烟瘴气的包间,给一个我压根儿不曾谋面的同学庆生,如果这帮人有病,我一定是被传染的受害者。我那时假装无辜地想,自己从前不爱蹭人堆,就为了这盆虾,就被天花乱坠地怂恿而来。在大学情谊上,这叫撑场子。我上大学这几年,给别人撑了无数场子,以为自己够义气,讲道义。结果散场途中某位主动要求我吻她的女孩,自那以后完全不认识我。
凉炘的小说透露的正是这般心情。完全是我大学兵荒马乱的史诗。前面说某app不算文学性,但要算,凉炘和另一位李姓作者是唯二两家。我看凉炘,笑完了就难受,难受完就骂自己傻逼。我觉得自己像许枝远,像辛蔚,一面颓丧如狗,一面嚼诗填腹。
《绝美之城》中,许枝远舔轮胎,舔马路,舔一切背藏巨款的东西,我觉得那就是我。如果有人给足够的钱,谁又不会去舔一下无伤大雅的沥青地面呢?在肮脏地时刻,我确实想揉碎了自己趁着夜色献给那些红眼食客们。在文学道路上,许多有志青年以为自己写出的叫诗,看见辛蔚我明白了,死才是诗。这是《七月公园》给人的警告,妄想地活着毫无意义。当然这只是我所读所想的偏狭情感,我这个人偏狭,所以只选自己感兴趣的。但一篇小说,不仅仅只表达那些让你看见的。
凉炘的文章涵盖之广,如前面几位同学所说,叫畅销文学及青春鸡汤作家们颜面垂地,当然有人爱看那是他们的事,我只希望这些人,没事别看凉炘和王小波。有事最好也别看。
凉炘数次在言论或文章中提及他的骑士王小波。王小波和他的作品是这个时代让人不那么绝望地事。而凉炘及其作品,是90后部分青年不那么绝望地见证。这些小说摊开,全是热乎的,散发着浓烈抗拒的气质。写小说的大部分作者,已经不再刻意标榜其对抗性,可以想见,而今媚俗像刷牙一样轻松且收益持久。凉炘小说并不特立独行,有道是过分特立独行亦是媚俗地一种,在我看来,凉炘没有刻意不媚俗,但有区别地是,他只对小说本身媚俗。
凉炘一直在尝试小说的可能性,从内容,体裁,到风格。凉炘小说,看得见青春的新鲜和激烈,看见流行的荒谬恶俗,同样有政治之下的一些真知灼见,以及软科幻的虚无,最重要地,始终贯穿其中地,不过是世间巨大而无意义的欺骗性。既然如此,何不坏一坏?
为了这欺骗众生不止的惨烈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