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写的如此之多如此之好,影剧天才石挥令人赞叹
本书主编李镇老师在导读中写道:无缘见到石挥的人,多半会评论他的电影。是啊,相比于话剧演员和导演,石挥作为电影演员的身份或许更为普通观众所熟知。但是面对这样一位距离现在如此久远的艺术家,还能够有多少人会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或眉眼一亮、或嘴角浅笑、或一声叹息。 《石挥谈艺录(一):把生命交给舞台》一书为所有喜欢石挥——中国影剧史上的天才——的观众们展现了他在建国前作为话剧演员的点点滴滴。这些文字绝大部分为石挥亲笔,另有一些媒体对他的采访,但不论何种形式都具有着贴近历史与人物的现场感,体现了他对中国话剧的种种实践与探讨,专业之外,也不乏对世俗情感、人性善恶以及家国政治的切身体悟,字语间足见一代艺术大师的直率质朴真切犀利,彷佛活生生地站在你的面前。
所谓文如其人,喜欢石挥电影的人,更应该去读读他本人留下的文字,何况他又是那样热爱写作。尤记得当时在电影资料馆看《太太万岁》时的惊喜,石挥饰演的老父虽然戏份不多但每次出场都形神兼具,冷静的表演时时逗乐观众,且透出远超他当时年龄的表演质感,不禁深深折服,此后看《哀乐中年》更是为其着迷,从此成为了石挥的忠实粉丝,但一直以来对他的了解依然只停留在电影表演的层面。《石挥谈艺录(一)》收录的44篇文章(4首曲谱、1部剧本也包含在内)为我打开了多视角深入了解石挥的大门,虽是关于话剧——我甚少了解的领域,但读来却很酣畅,想必是石挥将自己对艺术的激情融汇成了这些富有感染力的文字。 不论一名艺术家曾贡献多少精湛的作品,创作之外,他到底还是一个真实的人。石挥曾塑造众多经典形象,但舞台/银幕外的他更是一位可爱可敬的性情中人,其魅力不亚于他的角色。著名导演黄佐临评价他对戏、对艺术有着“孩童般的纯情”,“有天赋,又舍得拼命”。身处乱世且经历坎坷,石挥的文字显现出他个性(自言:生而为人,总要有自己的个性)上的快意执拗,特别是他与黄宗江的一段对话令人印象深刻: 石:“人人都是王八蛋” 黄:“那总有好人吧?” 石:“那也得先把他看成王八蛋,也许最后能发现个把好人”。 深谙人性之恶,不代表石挥对人性绝望,反而正因这种对现实的深刻理解,使得他能够更好地传递人性之善,喜剧创作尤其如此。他坦然面对人生的苦涩世味,直言“台上做戏不难,台下做人却不容易”。
极具感性的文字之外,石挥也在本书中展现出他对整个的话剧事业、对家国社会与历史的宏观思考。从他频频地为尚显薄弱的话剧发声、为话剧人才争得合理待遇等方面足见他的责任心与使命感,对于当时话剧界出现的乱象与歪风也直言批评,特别是年轻人的自满与“热气病”;他辩证看待中国话剧发展中出现的各种问题,针对演员的戏德与自我充实、剧团的组织与生存、话剧事业家(如唐槐秋)的历史地位、投机资本家推动的话剧畸形繁荣、剧评人的责任(这一点可以对照如今的电影评论生态)以及政府政策(如检查制度/捐税)对话剧发展的影响等方方面面都给出自己的理性分析,并发出“生活过于平凡,绝不会做出伟大的事业。我们这老大的中国人还是死守旧有的古董,不肯追求新的“,“没有干艺术不穷的,有钱的是艺术官,不是艺术家”等感慨。 但无论怎样,石挥还是表示,“尽管社会错综复杂残酷凶恶,但我从来不诅咒不痛恨,只想在剩下的立锥小地中寻觅一丝可贵的人爱与友情,寻觅一片可把生命、思想、时间、身体寄予托付的所在,只此而已,别无奢求”,可谓字字珠玑,读来感动。 “我觉得自己很浅薄,需要学习”,石挥的学习精神是他成功的重要因素,“学习”,是本书中频频提及的字眼。黄佐临说他虽然从小读书不多但渴望学习,既学理论又学英语;他深入生活,细心观察身边人;指出演员除了观察体验之外,也要借助书籍与图书馆;“在表层上看今日上海剧坛(1941年孤岛时期),委实了不起,可我们不近视,“再充实”是当前我们剧人最迫切需要的“;他也从不止于表演,而是向往像卓别林那样身兼编导演于一身,事实上他也出色地做到了。正应了契诃夫的话:我们必须学习,学习,再学习。 “一撬不能掘好一眼井,铁棍磨绣针功道自然成,所有开花结果都有一定的过程”,除了了解到石挥作为话剧工作者的这一重要身份外,以上这段话正是我读石挥先生的文字所带来的深深感触,谨此与所有的年轻人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