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献给《法医秦明》系列，献给举重若轻的逝者证人

边江／文

秦明 ：一双鬼手，只为沉冤得雪，满怀佛心，唯愿天下太平。

————题记

辞兔迎龙的除夕之夜，秦明老师在空白的文档写下了《法医秦明：尸语者》的第一个字。

5年后辞猴迎鸡的除夕之夜，我也在空白的文档上，为老秦的《法医秦明》系列奋笔疾书。

一样出生在临近正月的1月10日里，一样会在夜深人静之际迸发文字的灵感动力，一样摩羯座般自认的细致和一丝不苟，一样相信正义，相信善良，相信牺牲的价值，一样的生命不息，文字不止，在与自己同一天生日的老秦面前，我开始正视过去从不相信的星座学，以及与之一并带来的，对信仰和生命的肃然起敬。

我相信人与人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宿命的际遇，无论是写书的秦法师，还是看书的我们，都在这样的际遇中心怀希冀，乐此不疲。当你偶然看到一部涉入心海的作品，当你焦急等待更新夜不能寐，当你无数次在脑海中还原现场亲临一线，当你为局中逝者局外人的勇敢无限动容，当你看到从秦明，大宝，林涛从纸面站立，在大银幕小荧屏竞相演绎，当你发现自己从边缘读者日渐成为疯狂粉丝，其实，你已成为这个传奇的一部分，看着书中人的起起落落，感知他们命运的无常和信念的渴望，如此循环往复，日渐丰盈，与时间相垂，并直达永恒。

那么，就从这段传奇的开始讲起吧，从来自这个职业彻底的执念信仰，从举世喧嚣的纷扰走出的一路匠心，从死亡的阴影下举重若轻的可爱阳光，从手术刀和耻骨联合中抽丝剥茧的真相，从辞兔迎龙的尸语者揭开的神秘面纱中，从老秦和他钟爱的《法医秦明》系列巍然启程吧。

“再没有比死者更弱势的群体了，而他们，是唯一能为死者伸冤的一群人。”

法医这个名词进入到公众的视野，往往以罪案题材的一部分成为案件进程的催化剂和边角料，却很难成为主角以决定着事件走向。在过往的众多作品中，人们大多记住了潇洒指认凶手的名侦探或是制服罪犯的英俊警察，甚至对汉尼拔，T-BAG般散发着独特气质的罪犯都钟爱有加，但对于法医这样工作在胜利阴影下的角色则是极简主义的早早了事，大多以报告和现场分析的简便词藻一笔带过，即便是红极一时的《双面法医》，也仅仅是打了职业的擦边球，更深层反映的仍是天使杀手嗜血的魔性抉择。也正因为如此，法医这样的角色像极了深埋地下的墨玉顽石，其貌不扬，容易忽略，却色重质腻，有着无限的上升空间和挖掘价值，只等匠人慧眼开采，细心雕琢，便可在举世喧嚣中散发绚烂的光芒。

于是，那个心宽体胖，与荧幕上英俊潇洒，不苟言语的高冷男略有差别，却同样鬼手佛心，秉持信念，恪守原则的老秦，带着他的《法医秦明》系列轻驾而来，在华语罪案十年巅峰的黄金年代，走一条我手写我心的独辟小径。

“孩子害怕黑暗，情有可原；人生真正的悲剧，是成人害怕光明。”

在《尸语者》最初的岁月里，老秦用他并不老练的笔锋做了个法医鉴证的实录者。从警察和医生世家走出来的秦明，无数次期待像父亲一样的亲历现场，伸张正义，可他的第一堂课却因为死者是年幼相熟的同学而变得如此凶猛而残酷，透过最初那一段段稚嫩的文字，你能感受到老秦强烈的表达欲望，和缘于本能发自内心的对法医和生死的敬畏。逐字逐句的考究，字里行间的严谨，冷静克制的语调谈论起那些让人唏嘘感叹的案件，纵然只是单个的故事叙述，但在平铺直叙之下，依然有股独特的感染力。

而在之后的《无声的证词》里，科学严谨的法医科普蓝本开始增添一抹亮色，以个案的各个击破为基础，加入穿插全书的”云泰案”为主线，在油菜花盛开的季节里，一次次为逝去的纯白少女鸣冤，在现场勘验和物证检索的基础上，实时推进案件的进程，《无声的证词》就此告别了平铺直叙式的法医科普，走向悬念纵横高潮迭起的罪案著作。

《第十一根手指》，手术刀是法医的第十一根手指，最犀利的手指，也是犯罪分子最畏惧的手指，这样一语双关的书名构成了全书最精彩的主线看点，而犯罪地图学则成为隐藏的辅线，过往的罪案暗含着复仇的火焰，水良和池子与老秦的恩怨流利再度上演，虽然依旧是单元剧搭配贯通案件的组合，但从勘验现场的主检法医到恶性命案的嫌疑人，老秦在这一部里着实玩了把含冤入狱又沉冤昭雪的心跳。

陈诗羽的出现，与网剧《法医秦明》转换性别的大宝一样，成为《清道夫》里平衡阴阳的一抹亮色。名词解释或者重点突出式的前情概要取代了之前运用已久的名言警句，文字鉴定检验的普及则成为核心案件侦破的重点所在，拾荒者是社会的最底层，但在轰然倒塌的灵魂面前，生命没有贵贱之分。

新娘在新婚的前夜意外伤重，红色婚礼中的大宝突然从逗逼的工作狂走向了罪案深处的风暴之眼，两座城市无缝对接的恶性连环案件，AB系列对照的指示图，暗含着比赛竞逐的残忍味道，《幸存者》在单元剧痕检勘验追逐真凶还原真相的背后，将故事的主线思考引向了反社会人格和无尽的原罪尽头。

看老秦的文字能够感受到一股浓烈的递进感，从最初的《尸语者》，到渐渐自成一体的《无声的证词》，《第十一根手指》，再到逐渐升华《清道夫》，《幸存者》，没有丝毫的炫技和造作的成分，老秦的写作能力和表达技巧却每年都在提升和改变，而不变的却是不厌其烦的，从专业的角度细致讲述每个案子的尸检过程和参考原理，以悲天悯人的情怀，满怀一腔的热血，坦荡的追求着这世间的公平和正义。用信念，用真实，用不可抗拒的使命感织就的法医世界，如此悉心雕琢，最终遇见读者们相逢的聆听。

王尔德：我们内心的魔鬼将这个世界变成了地狱。

举重若轻，这大概是我在阅读《法医秦明》系列时最直接的感悟。这个每每进行到案件需要调查之时便暂时性失业的行当，这个自嘲为我猜我猜我猜猜猜来推进案件进程的职业，他们常年面对着骨骼和耻骨联合的生理构造，面对着海漂河漂和巨人观的腐败恶臭，面对时时陨灭的年轻生命和油然而生的撕裂感，面对人世间的畅然死亡和永无止境的罪恶，而自我表达的却是举重若轻的乐观和幽默。死亡和破解是这里永恒的主题，再深重的罪恶都需要浓烈的鲜血偿还，纵然读来辛酸交织着欣慰，沉重并存着畅然，却时时能被书中法医们的单纯和逗逼所打动。

那个时而化身堂兄，时而变身乌鸦，时而尊为法师，时而又被唤作冬瓜的秦明，

那个自诩为神探，叫嚣着出勘现场，不长痔疮，常在夜间梦游，醉酒后偷拿麦克风骑没有链条的自行车的大宝，

那个吝啬又迷信，帅气又内敛，时时表现出敬畏鬼神和满腹牢骚的林涛，

还有小羽毛，师傅，吴老大们的开朗与豁达，以最纯澈的善良和最乐观的幽默，简化个体的扁平描写，融入到一群人的整体感知中。看他们在重压之下的释放，和阴暗世界面前的举重若轻。纵然，因为恻隐之心儿产生的镇痛，会让他们怀疑自己工作的意义，尽管牢骚不断，时时怀疑，却能在牢骚过后，依旧热爱这个世界，继续在法医的岗位上，举重若轻地乐此不疲。

这样的举重若轻，在如此幽深混沌的世界中，显得弥足珍贵。一如我在2015年的上海见到现实中的老秦，心宽体胖，健谈风趣，一展乐天派的可爱风貌。

“时间是奇妙而残忍的东西，总是用不屑的态度鄙视着所有，却唯独尊重生命的流逝。”

而法医也是如此，不论逝者崩坏腐败成多么破碎的模样，老秦笔下的法医们依然会在尸检后对尸体尽最大限度缝合复原，甚至向尸体鞠躬以告慰逝者的灵魂。这样的举动缘于职业的操守，更是解读为对生死的敬畏。

鬼手技术可以通过技能考验，但更深层次的却是敬畏生死的佛心。法医中的大多数都会经历这样一段心路历程：从对尸体的恐惧到对生命的悲悯，从思考人生到最终的淡然。这种淡然，绝非情感，而是对生死的淡然，看破生死的悲戚，才能轻松上阵，才能把自己的感官调到最佳状态，才能更加集中精力地侦破命案。而嫉恶如仇又是一名优秀法医必备的潜质，具备这样潜质的法医才能不受外界干扰，把这种痛心转化为破案的动力。过硬的心理素质，扎实的痕检技能，从毫厘之间发现蛛丝马迹的细心和精确还原现场的思维构想，对命案侦破永无止境的挑战以及对生死的无上敬畏，所谓鬼手和佛心的交相辉映，才是勇敢，善良而正直的合格法医。

“一双鬼手，只为沉冤得雪，满怀佛心，唯愿天下太平。”

他们是生存与死亡的言语翻译者，冰冷而温暖的亡魂代言人。他们工作在常人视线之外，却又生活在我们身边，真实而热切。老秦透过他的《法医秦明》系列让我们领略了这个在13亿国人中仅2万人数的行业真切的一面，脱胎于真实案件的故事，巧妙地融入了大量专业知识和侦查智慧，精彩的情节中又散发出难以抑制的堂堂正气，以及一群法医的乐观和幽默。这是个能让死者开口说话的职业，外人觉得刺激，内行顿觉冷酷，却光明，正义，值得人赋予所有的赞美之词，毫不吝惜地称颂和赞许。老秦的《法医秦明》系列仍在继续，那个全新复杂的长篇故事仍在鬼手佛心的老秦脑海中呼之欲出，看惯了单元剧彼此间隔的更新后，有股终于迎来剧场版的小小期待，因为，在法医的世界里，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生命不息，创作不止，感谢老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