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
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有一天战火烧到了家乡
小伙子拿起枪奔赴边疆
心上人你不要为我担心
等着我回来在那片白桦林
……
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
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
年轻的人们消逝在白桦林
长长的路呀就要到尽头
那姑娘已经是白发苍苍
她时常听他在枕边呼唤
来吧亲爱的 来这片白桦林
在死的时候她喃喃地说
我来了等着我 在那片白桦林
……
而小伙子啊,你的敌人,即将死在你枪下的人,又何尝不是和你一样的小伙子,他在奔赴战场之前,又何尝不是与心爱的姑娘在白桦林中告别。
他们拿起枪奔赴边疆——或者,不是他们,而是她们。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大好的年轻人,要去送死,要在恐惧和屈辱中,带着尖叫和鲜血的记忆破碎地苟且此生?
他们投入沙场,参加战争,可是战争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为了光荣而牺牲,可是光荣是什么?
多占领土地,就是战争的意义吗?占领那片土地又是为了什么?那片土地上的人,不是本来在好好地恋爱,跳舞,抱着孩子享受热腾腾的晚餐吗?
为了国家的召唤而赴死,就是光荣吗?可是国家不应该是保护我们的吗?
它真的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
坦克、冲锋枪、手榴弹、刺刀,鲜血、残肢、一桶桶的肉浆……那里躺着一个垂死的小伙子,他在一个劲儿地叫妈妈,可是妈妈已经没有了……
“有一位老年妇女,每天都打开窗户,用小勺子向马路上泼水,一次次地,越泼越远。起初人们以为:‘哦,她大概精神不太正常。’在围困期间是无奇不有的。可是人们到她家去之后,才弄清是怎么回事。你们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如果法西斯进了列宁格勒,走在我们的大街上,我就用开水浇他们。我老了,再不能干些什么了,可我能这样,拿开水来烫死他们。’她这是在演习……日复一日……”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让慈爱的母亲、天真的儿子、温柔的爱人,变得只知道杀啊,杀啊,直到老了,直到什么都没有了,还在像老旧的机器一样,吃力而本能地试图执行着杀戮?
有没有相爱的人呢?不是敌人,不是俄国人、德国人、阿富汗人,而只是人,这样的事情有没有呢?
“在巴格拉莫附近,我们走进一个村子,请村民给点东西吃。按照他们的教规,如果一个饿肚子的人来到你家,你不能拒绝给他热饼吃。妇女们让我们坐在桌前,给了我们吃的。我们离开后,全村人用石头和棍棒活活把她们和她们的孩子给砸死了。她们本来知道自己会被打死,但是并没有把我们赶走……”
“告诉你吧,我最亲爱的……人不可能有两颗心,一颗是为了恨,另一颗是为了爱。每个人都只有一颗心,而我永远都在想的,是如何保护我的这颗心。”
《弟子规》里说:“凡是人,皆须爱,天同覆,地同载。”第一次看见这段话时,觉得是废话。然而,看了这些故事之后,还能够对这句话保持平静吗?
“痛苦就是一种孤独,像聋子一般地与世隔绝……”
作为一个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年轻人,我对战争、杀戮和血腥一无所知。我没有办法去评论,我只有不断的疑问。我只想对阿列克谢耶维奇说:谢谢。谢谢你不再沉默,谢谢你让她们不再沉默。感谢她,让我们在和平年代,读到这些带着火药和血腥味的记忆,让我们不至于遗忘,让我们不至于因自己的无知,而嘲笑那些深夜里尖叫着醒来的人。
“我把苦难作为与生命奥秘有直接联系的最高信息形式,苦难直接联系着生命的奥秘。所有的俄罗斯文学都是关于苦难的,俄罗斯文学写痛苦远远多于写爱情。她们对我所讲的痛苦就更多了……”
“我想写的是这样一本战争的书:让人一想到战争就会恶心的书,一想到战争就会产生反感、感到疯狂的书,要让将军们都会觉得不舒服的书……”
愿这记忆永远存在。
愿它永远只是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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