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的灵魂》：想要不长大，就永远飞翔

看过了电影版的《小王子》，其实这部作品算是一个（或者一群）读者从自己的角度，对《小王子》的一次解读。影片的延伸与处理不坏，但看过了的人总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人真的可以永远记得那些美好，然后永远拥有吗？比起圣埃克絮佩里所拥有的诗意与勇气，这次最终让小王子回到自己的星球，却又让让玫瑰凋谢的作者，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和圣埃克絮佩里一样，法国人米什莱的散文，也始终洋溢着一个自然主义者对这美好世界的礼赞与满足。事实上，去赞美并不是米什莱惯有的姿态，他更多扮演的还是一个“抨击者”的角色。1838年，当他受邀于法兰西大学院（CoilegedeFrance）作历史和伦理讲座时，旋即就因抨击社会现实而站上了风口浪尖。在这之后，憎恨腐朽王权的米什莱始终站在大众的立场上，为多数人发声。与他私交不错的维克多•雨果曾在给米什莱的信中写到：

“像您这样的人是必需的；每个世纪都有斯芬克司，那么就应当有许多俄狄甫斯。您来到这些阴沉的隐谜面前，您用激烈的言词讲述它们。这个虚假的伟大世纪，这个虚假的伟大统治必须揭穿。撤掉它盖在死人头上的假发，把皇袍底下的罪恶亮给大家看吧。”

一个人倘若有明确的憎恨，那他心中一定是有同样相仿的热爱的。米什莱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于是当他受到政治迫害，只能暂时离开舆论中心时，他开始游历祖国的山川海滨，去纾解自己郁结的不甘。在自然之间，米什莱重拾了对生活的热情，写下了优雅而生动的四个系列“自然散文”： 《鸟》（L'oiseau，1856）、《虫》（L'insecte，1857）、《海》（Lamer，1861）、《山》（Lamontagne，1868）。后人将它们集结成册，便有了这本《大自然的灵魂》。

我们谈论灵魂，往往缘起自对现实的不尽意，出于逃避的言语也就不免虚无与悲观。但谈论大自然的灵魂，米什莱却始终充满热情。回到自然，或许也是他回避纷扰的方式，但他的虔诚却使得他笔下的一切美好得让人妒忌：

“清晨，恐怖敛迹，暗影消逝，小小的灌木丛被朝暾照耀得亮堂堂的。巢边有鸟语啁啾，噪成一片！它们仿佛是在互相祝贺，喜庆重逢，大家都还活着。接着就开始歌唱。云雀从田沟里出来，又飞又唱，把地上的欢乐带上天空。”

自然的逻辑清晰而工整。黑暗属于黑夜，白昼拥有光明，周而复始，生命总有可以庆祝的时刻，而欢乐也在这样的轨迹下无穷无尽。人们渴求自由与安乐，却以为远离自然与鸟兽，是让自己不受威胁的明智之举。但把自己封闭在人造的都市里的人类，好比是主动逃离了天堂——更何况自作主张的人总是自以为是，一套套自定的逻辑宛如枷锁，加剧了人自己的痛苦与不安。其实书写自然的米什莱，何尝不是在用人自己的目光审视着自然。所以当他发觉自然的灵魂本就更加高贵与完美时，他才止不住让自己的喜悦流淌在字里行间。倘若拥抱自然，人便可逃离虚妄与卑劣。可人究竟怎样，才算得上真正的逃离呢？米什莱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心灵所期盼、祈求、希望的应该是另外一些：
超然于生命之上的双翼！
超越了死亡之外的双翼！”

如伊卡洛斯。米什莱这样说。

因而作为一本优美的散文集，《大自然的灵魂》是可以被摆在床头的。悲剧可以净化人心，去虔诚地赞扬真正的美丽，肆意徜徉在纯粹之中，同样也可以换来内心的安宁——可发觉美丽的眼光与飞翔的自由，或许只与清澈如孩子的眼眸才相匹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