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死亡要多长时间
一、
二个月前的春节,回了老家。
大多数时候,似乎总是在热闹的人群中。欣喜地看到小孩已长大,路已变宽,楼也变高。一切都是新生的样子。
趁着人群散去,独自去小时候常去的河边、田野。冬天的故乡,枯草一片又一片地随风摆动。小河在田埂上的野草中看起来越来越小,有些河段,仿佛一条沟一样。河里漂浮着不明物体,一块又一块的。走近看去,河水已经浑浊不堪。河水也不再流动,死死的呆在一片荒凉当中。
小时候,它不是这个样子的。
它曾是全村人的母亲河,早上来担水做饭,中午来洗衣淘菜,晚上就有一个个的小孩跳进了它宽大的怀抱。它一年四季都清澈甘甜。我是每天喝着这里的水长大的。
村里的人都说,这条河已经死了。但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死的,它是怎么死的。
我坐在这条死去的河的身边,一直到太阳落山,一直到满天的星星探出了头。我一直坐在它的身边,在意识到再也看不到它清透的如从前的样子的时候,眼泪如决堤而出,我想用泪水冲走这困死它的淤泥、冲走这缠住它的藤草。
二、
年初一的时候,去村里给乡亲们拜年。
走到了村尾的人家,和其它家张灯结彩不同的时,他家显得冷清而沉重。贴着白色的对联,屋内有些暗,烧着纸钱的灰尘四处飘落着。一个黑白相片放在厅堂左侧最中央处,我认出相中人是这家的男主人,长着络腮胡,有些秃顶,面带着笑容。正在跪着烧纸的是他的老婆,穿着老旧的棉袄,绑着马尾的头发已滑落了一半散落下来挡住了她的半边脸。
我看不出她的表情,听到她啜啜的哭泣声。
我有差不多3年没有见过这家的男主人,没想到,再次见到,已是阴阳相隔。我默默地在他的相前鞠躬叩拜,本想安慰妇人节哀,但还是没有。也许,在这个欢喜的大年初一,让她想到了曾经的一家团聚的画面。
事后,听人说,男主人是半年前死去白血病,没有钱换骨髓,很快就走了。留下了妻子和没有成年的一双儿女。
整个春节,总会想起那妇人的压抑的、悲痛的抽泣声。
三、
《我的九十九次死亡》里,讲了九十九次有关死的故事。有人、有动物、有植物。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本没法一口读完的书,这样说并不是写的不好。而是这些故事就像是我们自己的故事一样真实。每一篇都有死去味道,袁凌老师却写的极为克制。
尽管在这样的笔调下,我每读一篇总会有种心口发酸的感觉,在年初这段时间读来,就会想起家乡的小河、白血病逝去村里人。也许以为是人死去更有故事,更有留念感。而想起那条河,我是以为她有生命的。
我不知道在我们的一生中到底要经历过多少次死亡,也无法断定每一场死亡需要多长时间。在随着年纪的增长的时候,也意识到每一天的新生也意味着向消亡更近了一步。于是读完这九十九次死亡,无论它多好,我都有些不忍心推荐给其它人来读。也不敢讲出其中的故事来给外人听。这种不忍看起来像一种自私一样让人难过。
而我还是希望,你来读读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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