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的布局与波涛汹涌的暗流
如果之前读过了老马气势磅薄多点聚焦的长篇,回头读《礼拜二午睡时刻》这本短篇小说集,开始的感觉会有些不过瘾,再读,很多不确定与暧昧的情状渐渐升腾上来,三读,不吐不快,必须与别人对接,好尽快淘淘这不动声色的老马兜里揣着的谜底。
《礼拜二午睡时刻》好就好在老马的不动声色,恨也恨在了他的不动声色。集纳了马尔克斯八个短篇的这本小说集,场景惊人地单一,都在一个小镇上。小说中出现的每个人物,都是在镇子里生活的某个移动的剪影,互相之间似无交集,却有着近乎一致的底色。镇子里的沉闷与压抑,让读者的心情始终不能解脱。也许你看到的只是这一个个沉默的移动,但在背后蕴藏的却是波涛汹涌的暗流。
与书名一致的《礼拜二的午睡时刻》,不知道是不是出于马尔克斯别有用意的思考。为纪念战神而命名的“礼拜二”,偏偏和“午睡”放在了一起。一个瘦弱的母亲从很远的地方前来祭奠被人当做小偷打死的儿子。在闷热难捱的日子里,在众人不屑的鄙薄的眼光里。如果将这个隐忍坚强的母亲喻做“战神”,那么她想要征战和对抗的就是这个“午睡”中的沉寂的小镇和人心了。
无论是在路途中的困顿煎熬,还是在镇子里面对敌意和冷遇时的难堪,母亲始终把腰背挺得笔直,平静、温和,但是执拗。在面对小偷这个称呼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只因为“我是他母亲。”在神父的遗憾面前,她回答“他是个非常好的人”。
《平常的一天》可以视作是牙医无数个平常的一天中的一天,面对凶神恶煞的镇长,牙医选择不接待。即使镇长听到他的声音,他仍旧坚持,“还是那副表情”。镇长扬言要毙了他的时候,牙医也只不过淡淡接了一句:“来吧,毙了我吧。”干活的时候,牙医没看镇长一眼,反倒是镇长目不转睛地盯着牙医。双方内心力量的强弱,不言而喻。
《咱们镇上没有小偷》和《巴尔塔萨午后奇遇》都是巧妙的反讽。前者,小偷恰恰出在镇上,后者,精心制作的鸟笼所能带来的高价收益竟然是一个荒诞的玩笑。
直到《格兰德大妈的葬礼》出现,仿佛全书的高潮到来。这篇小说的构思与写作预示了随后的巨制——《百年孤独》和《族长的秋天》的诞生,繁复与荒诞,现实与魔幻,交错呈现,是属于马尔克斯的时代华丽登场的前奏。
但是,《格兰德大妈的葬礼》绝不是格兰德大妈本身,从这里才揭开了老马在全书中的精心布局。这家伙,和我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顽童般的狡黠于此尽数呈现。这时你才会发现,寡妇雷薇卡太太、安东尼奥•伊萨贝尔神父、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包括那个狂暴的镇长,居然都在全书中不止一次地出现!回头再次细看,我们竟然如同一步步走进了宛如阿婆、柯南道尔的迷局,却浑然不知。这个镇子、这个镇子里的每个人、这个镇子里的空气蕴藏了多少血腥与罪恶!
老马貌似布局了一本短篇小说,但事实上,却用一个个散点串起了一部中长篇,看起来不相干的一个个,或许竟是紧密交织的一张网。谜底是否如此,只有老马能够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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